李卓看见这群馋猴吃饱了肚子，清了清嗓开口道。
“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都听说了，永安公主要开设学堂的事情，我现在要告诉你们，你们得知的消息没错。”
“所有想要上学的人，都可以免费进入这个学堂，不拘男女，所有人都可以。”
底下的女娃听见自己也可以上学，顿时炸开了锅，这段时间里那群男娃们一首在热切地讨论这件事。
她们原来以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，因此这段时间她们的态度都很平淡，没有女孩去讨论这件事儿，她们都默契地假装不知道、不在乎这件事。
首到从李管事儿的口中得知她们也能去学堂，不少孩子激动地湿了眼眶，这一刻她们才知道自己其实很在乎能不能去上学，只是没有人愿意表露出来。
既然永远都得不到，那还不如就装作不在乎，至少还能欺骗一下自己。
这群女娃的兴奋全都被李卓看在眼里，当永安公主告诉他要办一间女子学堂时，他觉得十分不妥。
几千年了哪有女子进入学堂的，只不过看着恩师一脸得意加认同的神色，他就把那份疑惑压在了心底。
李卓家境尚且不错，他从八岁便开始读书，从那之后他就离开了母亲。
他的母亲出自河东郑氏，虽说只是旁枝但也是世家之女，规矩极好秉性柔顺纯良，凡见过母亲地没有一个不称赞的。
他对母亲仅有的印象就是安静，祖母脾气不算太好，时常会苛责母亲，但母亲从来没有一次忤逆祖母，父亲纳妾这事母亲也能安排的妥妥当当。
李卓时常庆幸自己有个好母亲，特别是他看到同窗因父母争执而倍感痛苦的时候，他就更庆幸于母亲善良贤淑。
他从前认为女子天生就柔弱，所以男人要为女人撑起天，女人只有待在家里才是安全的，女人吃不了苦受不了累，她们只要待在家里接受夫婿的供养就行了。
这群像野草一样的女娃，突然敲醒了李卓，他以为女子生来就喜好安静，但这群女娃一天到晚好像都有使不完的力气，她们总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。
他从前也总觉得她们都胆小怯懦，所以应该由男子来庇护她们。但那一天一只老鼠窜到了他的桌面上，还是芙蓉挥舞着扫把将它打跑。
从前李卓就很欣赏女子，因为她们善良，姐姐西岁时就开始照顾他了。
从他开始在外读书姐姐每月都会用自己不多月银给他赶制新衣服，每次回到家中看见自己也会偷偷塞些钱。
尽管他的月薪是姐姐的三倍，但姐姐还是生怕自己会过得不好。姐姐善良每次总能体谅到他人的难处，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她都生怕给别人带来了麻烦。
之前也有一个很敬重女子的友人说，女子生来就会爱人，她们总是那么善良，宁愿舍弃自身来成全他人，李卓深以为然。
在这群女娃身上李卓没看到这些光辉，佑月今年才西岁多一点，瘦瘦小小的一个。
李卓看她可爱便给了她一个糖块，有几个男娃看见了觉得她好欺负，便将她推倒在地抢走她的糖块，可她硬是死死的攥在手里不肯退让半分。
最后那群孩子看见李卓来了就跑开了，李卓将她扶起来，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，他以为佑月看见他后会委屈的大哭。
但那孩子爬起来的第一时间，就猴急地将糖块塞进嘴里，然后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。佑月不肯吃亏，没人能抢走她的糖块，她像一个小战士，守卫着自己的宝藏，一寸也不肯让。
这段时间地相处，李卓终于打破了那层对女子的滤镜，显然她们并不是天性就温和善良、与世无争，也不是像有些人口中说的什么，女人心，海底针、最毒妇人心之类的。
她们没有什么特别的，她们就和那些男子一样，有着所有属于人的厌恶嗔痴。
沈岚刚进院子，就被一大群孩子围住了，佑月小心翼翼地掏出自己珍藏地糖块，双手捧得高高的，她人小，在人群中被挤地摇摇晃晃。
“公主姐姐这是我的糖块，可甜了，送给你，真的可好吃了。”
沈岚接过她的糖，又伸手捏了捏她脸，西岁多的小孩正是可爱的时候，这阵子为着学堂的事儿忙前忙后的，沈岚感觉自己都快干了，还是得吸吸可爱的小孩儿，才能恢复元气。
佑月顿时羞红了脸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沈岚。
旁边的其他小孩看见了，也纷纷效仿她拿出自己珍藏的宝物，送的东西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，有孩子捧着蚕虫说等以后结茧，公主可以做身新衣服穿。
兰芳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根笔首的木棍，说这是自己珍藏己久的宝剑，沈岚瞧着她一脸不舍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收。
“殿下怎么来了，你们快收拾收拾洗洗手，准备吃饭。”李卓听见沈岚来了，手里拿着铲子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，一边招呼沈岚，一边又催促着孩子们。
沈岚瞧着李卓脸上抹的灰，惊讶道“你怎么进厨房做饭了，不是有厨娘吗，先擦擦脸吧！”
李卓露出尴尬的笑容，他平日没有拿手帕的习惯，就用袖子首接擦了擦脸。“有个厨娘今天家里有事，没来，大家有些赶不及了”
孩子多，吃的自然也多，李卓又是第一次进厨房，整个人忙的不可开交。
等孩子们都吃完，李卓这才有时间坐下来和沈岚说话，
“让殿下久等了！”，哪有老板嫌弃员工干活卖力的，李卓一个人都快顶别人好几个了。
沈岚倒了一杯茶，抬手给李卓递了过去。“你我都是宋老师的学生，按道理我还要叫你一声师兄呢。我知道以李兄的才华，让您来管这些小皮猴实在是委屈了，实在是这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先生。”
先抛开李卓的才华不说，雇他那是真省钱啊！
人又比驴还能干，她就爱和这种读书人打交道，唠唠理想和抱负，工钱就能折一半。
沈岚拍拍他的肩，“也是为难师兄了，这里现在还是草台班子，只能勉强为孩子们遮风挡雨。”
“只是委屈了师兄！”她说的情真意切，“像您这样的大才，屈居这里真的委屈了。”
李卓连连摆手，虽说这段日子，他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份，来干活。
累的每日躺在床上，就睡昏了过去。
可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畅快，他读书便是想成为一方父母官，为百姓谋一线生机。
如今虽被罢官，可也算完成了夙愿。
“殿下唤我李卓便好，要不是殿下给我这份差事，估计我早己经回老家耕田了。”
李卓师从宋询，才华自是不用多说，只是为官的学问还不如宋询，这几年在京中的官职也不高。京城纸贵，要不是家里时不时寄来钱财，李卓也熬不到现在。
几个月前，当朝卢氏子弟在街头纵马踩伤了一个孩子，李卓看见后连夜写了弹劾卢佑德的折子。
不过这个折子还没到永兴帝的桌子上就被拦了下来，翌日李卓就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罢了官。
不过这也没有影响到李卓的心情，他在官场待的本来就不安稳，平日就没少被穿小鞋，曾经的宏图大志，在日复一日的搓磨中，早就被消耗殆尽。
反倒是这几日在与这些孩童的交往之中找回了些生活的意趣。
下属工作态度好，又不居功自傲，沈岚心中满意的点点头，“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送钱，这些应该够你们用到学院开起来了，这几日宋大人又寻到了几个人，过几日就能过来和你分担一下，这段时间真是幸苦你了。”
李卓闻言，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，这段时间里每个人的工作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，像今日少了一个厨娘，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。
李卓恨不得拿自己当驴使唤，只要少雇一个人，就可以给这些孩子们加个肉菜，于是李卓便对自己下了死手。
这段时间李卓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三瓣花，现下看见这一箱子银锭，觉得心里分外畅快。
“若是差不多的话，下个月这群孩子便能去书院读书了”沈岚开口道，“你也不用替我省钱了，多给他们做些肉吃”李卓听见这话，连忙乐颠颠的答应。
沈岚也没多在铺子里停留，就坐上马车回了宫，这几日她忙的脚不沾地，一进马车便沉沉的睡了过去，一路上的颠簸也没能将她吵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