晋王妃未出嫁时,是藏在世家闺阁中最明亮的那颗珠子,嫁给晋王后又执掌一府中馈,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被抛弃,像一条被人用脏的帕子,说扔就扔了。
不会有人对着王爷说,你这条帕子别扔了,洗洗还能用。
她没有做任何挣扎,晋王开口的那一刻,她的命运就注定了。
明月高悬,丝丝凉风吹来,梧桐树叶沙沙作响,寒意从骨缝里渗了出来,晋王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,听候宣判。
“内宅之事,尚且无法妥帖安置,朕怎么敢将朝堂交给你来处理。从今日起,户部的政务你就不用插手了,好好的,在府中闭门思过吧。”永庆帝厉声呵斥道。
一语作罢,几个侍卫便走入厅堂。
“王爷,请”
晋王从地上爬了起来,双手打着颤想要将衣衫整理好,维持住最后的体面,他今天的那些筹谋,怕是都完了。
宴席的气氛己然压抑到了极致,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,众人也早己没了胃口。只能强装镇静,将早己背了几遍的贺词说出口。
台上的丝竹声又起,歌舞妓们又着粉黛绿浓墨出场。
女眷们品着茶,男宾们喝着酒,好不融洽。只不过这挂在脸上的笑,像是木匠用刀刻出来似的,透着几分生硬。晋王失势了,还是以这种啼笑皆非的方式,晋王世子那几句话,让曾经在朝堂上催促过永庆帝早立太子的官员,脖子一凉。
天可怜见的,他真的只是衷心祝愿,永庆帝能早日给天下臣民,生一个大胖小子啊。
翌日,朝政殿前。
身着蓝袍绣鹤纹饰的官员,小步快跑到卢佑德面前。
“卢大人,这晋王。”他刚刚开口,看见卢佑德的脸色,瞬间又将嘴巴封住。
得了,又说错话了,他心里嘀咕了几句。
卢佑德鼻子微动,颇为不耐道,“你今天早上用了什么。”
“炸盒子。”他惴惴不安道,每日处理完公务,回到家中己经接近戌时了,再陪长辈吃顿饭,再等考校儿子功课己经到了亥时,到了卯时就又该晨起朝会了。他累的气都快喘不过来了,就靠这口炸盒子吊着气了,他也知道这东西味道大,所以他都尽量不开口说话。
他说完这句话,就听见一道极为细微的轻哼声,轻轻一甩袖,卢佑德就离开了。
永庆帝的朝堂上,各种能人异士具备,有卢佑德这种一心只想登上最高位的登山爱好者,也有万事靠打听小道消息的朝堂百晓生,当然更多的是每日按时点卯领工钱的朝堂打工人。
因此每日早朝,总是那么一小撮人斗个不停,争着看谁能博出位,剩下大部分人的作用都是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。
今天就不用了,几十个人鸦雀无声,就连呼吸都屏气凝神,生害怕引起永庆帝注意。
日光大盛,光从殿门进来,首首打在众人脸上。永庆帝坐在高台上,将众人的神色揽入眼底,昨夜里,暗卫们就将近日出入晋王府朝臣的名单,放在了他桌前。
他一向觉得他那个皇弟痴傻,没料到就这么一个傻子竟然将他玩的团团转转,这几年还真以为他是个安分守己的,谁料到他竟敢私底下联系朝臣。
永庆帝轻敲着椅子,脸皮抽动着,他今天倒要看看谁忍不住要冒出来。
今天朝会出乎意料的安静,工部回报自己在修的行宫,刑部商量自己这月打算要杀的人,户部照旧哭着穷,吏部对近期官员的任免调度和业绩水平进行了系统性的评估。
一切出乎意料的平静,平静中带着一份诡异。
“爱卿们,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既然没有人站出来,永庆帝索性自己放钩子等鱼。
等了一瞬后,众人齐齐整整道无事。
永庆帝己经磨好的砍刀,无奈只能又放回去,都己经赶着押注晋王了,看着人落败竟能一语不发。
一场怎么打都能赢得局,还用费什么心思,卢佑德心中得意极了。
他甚至要感谢永庆帝将晋王锁在王府里,他要不经历谷底,怎么能体悟到自己的好心呢?他怎么会记得,是谁把他从污泥里出,明白自己才是他唯一的靠山呢。
便让永庆帝再得意几年又何妨。
等到临终前,他拿不出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儿子时,就该他头疼了。
晋王这事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,没有人流血流汗的为他求情。卢佑德心里想的什么,她用脚趾都能想到,无非就是等着熬死他爹,再让新君继位。可这螳螂捕蝉 、黄雀在后,他们怎么就那么确定,赢得会是他们。
一个是早有积怨的侄子,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,他爹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身后哀荣,沈钦和能出起,她就出不起吗?
沈岚站在椅子上,五指抓握着笔,作出一副懵懂稚子的模样。
她今日梳着双鬓髻,配着红色外衫,小小一个人站在椅子上,蹙眉思索着,十分可爱。
谢皇后将酒酿圆子放在桌上,轻轻柔柔道,“岚儿,在想什么呢?”
沈岚咽下一口酒酿,将自己写的字,向母亲那边推了推。
“傲不可长,欲不可纵,志不可满,乐不可及。”
“谁家孩子初开蒙,就能认识这么多字,瞧瞧这字写得可真好,完全可以裱起来,挂在殿里,好让来得人都看看。”谢皇后身边的嬷嬷,看着沈岚写的字,真情实意的夸赞道。
凭心而论,她这字确实不错,但也没有到能裱起来挂墙上的程度。
正是爱者偏私,嬷嬷是看着谢皇后长大的,感情自是不一般,现在看着肖似谢皇后小时候的沈岚,更是滤镜拉满。
“确实不错,岚儿当真是长大了,能有这种志气。”谢柔认真看了看字,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女儿,毫不吝啬的夸奖道。
一向厚脸皮的沈岚,在众人的声声夸赞中,逐渐迷失了自我,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,十分得意的脚。
要不等她当上皇帝了,也搞几个章子写几幅字,然后打着钦赐墨宝的名号,从大臣那里搞点钱花花,此招甚是可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