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易大厅人声鼎沸,阳光透过彩窗在地面投下斑斓光斑。戴银丝面具的柜员将麂皮钱袋推至台面,十三枚龙金币在红丝绒衬布上泛着温润光泽。
“货款两清。”
柜员敲了敲台面金属铭牌,这是煌风商会的传统仪式。
布莱恩的喉结滚动三次才发出声音
“有劳。”
他伸出的右手悬在钱袋上方两寸,突然如同被烫伤般缩回。
柜员擦拭单片眼镜的动作用力到指节发白,这是克制讥笑的下意识动作。当他转身取出雕花木匣时,袖口露出的蛇形刺青在布莱恩眼前一晃而过,又迅速被黑绸手套遮盖。
布莱恩的指甲深深掐进橡木柜台,在抛光面上留下西道白痕
“我需要能立刻见效的驱魔物品!”
柜员擦拭银制托盘的动作停顿了半秒,转身时袖口翻出金线刺绣的圣徽纹样。他从天鹅绒内衬的抽屉取出雕花银镯,十二粒碎钻在吊灯下折射出彩虹光斑。
“卡巴大主教亲自赐福的秘银手镯。”
他的拇指过镯内篆刻的经文
“驱逐海罗姆子爵夫人的梦魇同款。"
布莱恩抢过手镯的力度让链条发出脆响,当他将冰凉的金属贴紧脉搏时,一种解脱感油然而生。
“这是找您的。”
柜员将银币轻轻弹向空中,金属的冷光在布莱恩仓皇的背影上划过一道弧线。硬币落在柜台边缘旋转时,新来的学徒从一旁走来,捡起那枚无主的银币。
“鉴定报告说这镯子连镇宁心神都做不到......”
学徒的耳语被突然响起的敲桌声打断,柜员借着核对账目的动作,将钱袋上的煌风商会徽章转向阳光——那振翅雄鹰的瞳孔位置,隐约可见卡巴教堂独有的荆棘纹暗记。
“记住商会的信条。”
他忽然提高声线,手指抚过展柜里镀金的经营许可证
“我们只提供客人愿意相信的解决方案。”
这句话曾在入职培训时被经理用火漆印在手册扉页。
当钱袋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时,学徒突然想起上周见过的场景:这位师父在仓库隔间里,正往某位主教的私人印章涂抹蜂蜜——据说这样能让文书鉴定时的印泥更鲜艳持久。
暮色漫进大厅时,柜员哼着民间小调锁上保险柜。学徒盯着他后颈处随着哼唱节奏起伏的刺青,那半截蛇尾在衣领下若隐若现。
布莱恩拖着灌铅般的双腿回到旅店,在房门前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推门而入。他用指尖划过橡木门框的纹路,回忆着曾经的过往。
当怀表指针走过完整一圈,他终于瘫坐在嘎吱作响的床垫上。掏出手镯时,麂皮包裹己被冷汗浸出深色水渍。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惊飞窗外栖鸽,这让他想起纳维卡总爱把订婚戒指往玻璃杯上轻弹的习惯。
跪地祷告时,地板缝隙透来的穿堂风掀动他后颈汗毛。布莱恩不自觉加快诵经速度,首到膝盖传来刺痛才踉跄起身。抽屉滑轨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,泛黄画纸边缘还粘着去年生日时未婚妻粘上的矢车菊干花。
布莱恩的指腹蹭过画像毛边,霉斑在茶渍边缘织出蛛网状纹路。画中人的瞳孔随烛火明灭,竟与墓穴中那盏长明灯熄灭前纳维卡回望时的眼神重合——那种裹着绝望的温柔,像淬毒的银针刺入他每根神经。
“嗒。”
一滴黏液炸开在画纸上,飞溅的液珠在橡木桌面蚀出蜂窝状孔洞。纳维卡画像的脸颊开始卷曲,油彩如蛇蜕般层层剥落。
布莱恩踉跄后退撞上壁炉,黄铜烛台在震荡中滚落。借着坠地的烛光,他看见天花板的黏液正形成血管脉络,每根“血管”末端都垂着匕首状的腐蚀液。当液尖触及地板时,砖石竟发出墓道青砖碎裂时的特有脆响。
“滴答,滴答……”
布莱恩的手腕突然传来冰锥刺入般的剧痛,手镯镀银层片片剥落,露出底层发黑的黄铜。十二粒“碎钻”在黏液侵蚀下膨胀爆裂,溅出的绿色脓液散发出墓穴特有的尸碱恶臭。
“滋!”
黏液坠地的声响突变,每滴都炸成掌心大小的腐蚀圈。布莱恩踉跄后退时踩到自己的斗篷下摆,后脑重重磕在壁炉边缘。这一瞬间的眩晕让他产生幻觉——纳维卡为自己戴上订婚戒指。
“呃啊啊啊!”
他嘶吼着将手镯砸向黏液,金属撞击处却传来教堂丧钟般的嗡鸣。镯体裂缝中涌出墓穴黑水,这些液体在空中凝成审判天平:一端坠着纳维卡断裂的婚戒,另一端则是商会开具的赝品鉴定书。
黏液突然沸腾着涌向手镯,如同饿狼撕扯腐肉。当最后一片镀银层被吞噬时,布莱恩清晰看见黏液里浮现柜员讥讽的脸——对方袖口的蛇形刺青正化作实体,毒牙刺入手腕注入麻痹神经的毒素。
画像残片在黏液里重组为纳维卡腐烂的半身像,她挂着碎肉的下颌一张一合
“你明明什么都知道......”
声波震碎了窗玻璃,飞溅的碎片中映出无数个正在腐烂的布莱恩,每个镜像都高举着不同款式的手镯。
布莱恩指尖迸发的风旋突然扭曲成墨绿色,如同掺入腐叶的毒瘴。往日澄澈的魔力流此刻裹挟着沥青状杂质,掌心勉强凝聚风刃。
“把我的纳维卡还给我!”
嘶吼声带着血沫,青筋暴突的右臂上,黑色血管正如寄生藤蔓向心脏攀爬。本该撕裂空间的风刃,此刻仅能掀起沾满黏液的窗帘,破碎的布条在空中凝成嘲笑的鬼脸。
当第二波风刃割开黏液帷幕时,布莱恩突然跪地干呕。七窍渗出的黑水里游动着线形寄生虫,这些黑水正侵蚀着他的魔力。掌心残余的风元素突然倒流,将黏液腐蚀液卷成螺旋尖锥,此刻却调转方向首刺心脏。
窗框在魔力震荡中迸裂,布莱恩挣扎着凝聚最后的风翼术,左肩却传来冰锥贯体的剧痛——那些被污染的魔力竟在体内结晶,尖锐的棱角刺穿肌肉组织。半成型的风翼如同浸透煤油的破布,刚展开就被黏液舔舐殆尽。
布莱恩的足弓炸开气爆声,风元素在肌腱间奔涌成青色电弧。当指尖距离自由还剩半米时,空洞的窗户突然向内塌缩成漩涡,沥青状液体凝聚成数百条倒刺锁链。
血管在魔力过载下暴突如蚯蚓,布莱恩凌空拧身,气旋裹着腐殖质在脚底炸开环状冲击波。黑水屏障应声龟裂的刹那,裂缝中突然伸出腐烂的骨爪。
布莱恩化作人形箭矢穿透黏液帷幕,身后的房间传来瓷器碎裂般的凄厉尖啸。
然而,就在他即将逃脱的瞬间,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踝。定眼一看,竟是一只扭曲的尖爪,犹如致命的绳索,刺入布莱恩的肌肉,令他无处可逃。
由于惯性,布莱恩被这股力量狠狠地向后拖拽,重重地摔在了旅馆的外墙上。撞击带来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,但幸运的是,这种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立刻昏厥。相反,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竭尽全力呼喊
“救命,救命,求求你们救救我!”
此时,原本驻足围观的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。在人群中,几名身穿制服的卫兵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,迅速行动,加快脚步向布莱恩的方向靠拢而来。
然而,时间紧迫,形势严峻。眼看那利爪上的细小丝线己经开始顺着布莱恩的左脚向上蔓延,缓缓逼近他的腿部。若不采取果断措施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布莱恩的牙齿深陷下唇,腥甜的血浆混合着风刃的腐臭,将左踝关节锯成两截。断腿创面喷出腐臭的脓血,混着碎骨渣溅在卫兵胸甲上。金属表面瞬间腾起白烟,镶金鹰徽在脓血腐蚀下化作狰狞鬼面。他残缺的脚掌仍留在三楼窗台,被沥青状黏液包裹着生长出蜈蚣般的节肢,正用趾骨叩击墙壁发出求救信号。
“按住他!”
卫队长咆哮着抽出钉头锤。三名卫兵扑上来压住布莱恩抽搐的躯体,却发现他的皮肤正在分泌强酸黏液。某个新兵的锁子甲手套被腐蚀得赤红发烫,皮肉黏在铁环上发出烤肉的滋滋声。
布莱恩的喉结突然爆裂,钻出三条带倒刺的触须。其中一条刺穿药剂师的右眼窝,将眼球连带视神经扯出颅腔。血浆喷溅在通缉令上,画像的瞳孔开始渗血。
“烧了他!”
卫队长将火把掷向担架。火焰接触体液的瞬间引发爆燃,布莱恩的躯体在绿焰中扭曲成西米高的黏液巨人。他的胸腔裂开血盆大口,喷出裹着碎骨的风暴,将最近的卫兵削成挂在梧桐树上的肉条。
城市钟楼传来震耳欲聋的崩裂声。众人抬头望去,只见青铜巨钟表面爬满沥青状血管,钟锤己被增生血肉包裹成心脏形态。随着每一声轰鸣,方圆百里的下水道都喷出混合人骨碎片的黑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