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5日,苏锡文在上海浦东昌路宣告大道政府成立。为避免意外,这次宪兵队事前清场,还严格筛选了记者。
为了表示对各国新闻工作者一致的态度,也为了表示对文化界的重视,大道政府开始筹备文化酒会,而此时过了几个月苦日子的李力为终于被想了起来。
自他发表那极尽跪舔亲日言论以后,妻子就带着孩子跑了。听邻居说,那晚发生了剧烈的争执,他的妻子看着文文弱弱的,那晚却从屋里闹到屋外,椅子掀翻的声音、陶瓷的碎地声、孩子的哭喊声……血从李力为的额角流下,但这也没能盖住双眼的乌青。
邻居开始还安慰着,说着天涯何处无芳草,等他那篇报道传遍街坊的时候,那瞬间脸色就变了。
粗人不信那什么割袍断义,也舍不得鸡蛋和菜叶子,就自个儿收着每日的粪水,按一日三餐往李力为家的门上泼,他家隔壁那两家都被臭得搬走了。
李力为没了工作,这邻里纠纷警察也不愿意管,甚至调解时还按按给他两下。李力为被逼得只能搬家,但只要一出门新邻居他干的好事就对上号了。
他无奈用所有的积蓄在法租界租了几个月的房子,这才躲过“毒气”袭击,但存款坚持了几个月也即将弹尽粮绝了。
为表示对李力为的重视,林原说服德川缘一叫他和社会局的官员一起登门拜访。
虽然他们不请自来,却叫李力为如同看到了亲人。因为是法租界,所以负责保护的宪兵都穿着便装,如果不是这些人的身高都比李力为矮了一个头,还真看不出他们是日本人。
林原礼貌地问候道:“李力为君,冒昧来访,请多包涵。”
李力为受宠若惊,“哪里哪里,阁下到来真让在下蓬荜生辉,请。诸位也请。”
林原环视一圈,见客厅不大,但也五脏俱全。因家中只有一人,李力为亲自为二人倒茶。
“不知二位如何称呼?”
“德川正二,这位是……”林原转头看向苏坼。
“哦”,苏坼坐首身子,整了整领带,“苏坼,社会局局长,特邀李先生来参加下周的‘大东亚共荣游园会’。”
“这……”李力为有些迟疑,神色中露出一丝恐惧。
“李先生,人总是要工作的,总不能坐吃山空吧!”苏坼道,“至于抵抗分子,先生完全不用担心,看昨天政府成立也没有抵抗分子敢来破坏,更不用说政府己经在筹划重建警察局了。”
李力为神色不变,心中确是一动:要开始了。
“在下……”
苏坼又道,“上海现在可是己经落入皇军手中了,不日南京也将属于帝国,李先生既然之前发表文章想来也是看好皇家的,这次游园会正好和志同道合的砚友探讨探讨。”
李力为己然意动,“那在下就多谢两位相邀了,届时必定准时赴约。”
眼见事情敲定,林原又问道,“不知李桑日后有何打算呢?”
“这……在下实在不知啊,现在各报馆都给我拒稿了,不知生计何在啊!”李力为闻言苦笑。
“李桑是个人才,哪天想来找点事做可以来找我。”林原从口袋中掏出名片。
看到林原的动作苏坼眼中闪过羡慕,眼睛转了转,对李力为露出笑脸。
“好。”
三人又客套了一阵,林原便提出告辞,李力为起身相送。
……
逢魔时刻,林原驱车来到德川公馆。
院子里,德川缘一正身着一袭黑色传统武士服挥舞着武士刀,只见刀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,橙黄色的光一闪而过,德川缘一逆着光站着,落日照出他的影子。随着他每一次挥刀,漆黑的影子也在变换着方向和动作。
他也看到林原了,只见他手腕猛地一转,刀刃变平,横着向右边斩去 ,在树上留下深深的痕迹。
是的,林原又去找德川缘一联络感情了,他发现德川缘一很喜欢他提问,可能是没有儿子的原因,德川缘一把精力都放在家族子弟的身上,谆谆教诲。
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,德川缘一转身向茶室走去。
“坐。”
阳光的光穿过斑驳的树叶,透过半掩的窗子打进屋内,撒在茶几上,像上了一层如梦似幻般金黄色的光影。尘埃在光柱上下翻涌,蒸腾在茶杯上空。它上上下下如同人海沉浮。
“问吧。”一杯茶被推到林原面前。
“我今天去见李力为了,邀请他参加‘大东亚游园会’。在上海事变前他就屡次发表亲近我们的言论,那为什么今天我和市政府那谁去邀请他时他这么勉强呢?”
“你去时是怎么想的?”
“当然是他一口答应啦,没想到他还犹豫一下。”
“两种可能,一种是他被前几日的刺杀弄怕了,这可不太妙。”德川缘一将白瓷茶杯捧在手中着。
“还有一种可能?”
“想学诸葛亮三顾茅庐。”德川缘一停顿了一下接着说,“那就希望他真有那个本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