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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白骨露于野

君不见白骨蔽野纷如雪,高树悲风声肃肃。

炮火连天,震得天地激荡,气浪滚滚,衣着破旧的百姓们拖家带口往租界跑去。刚开始两天,英美的士兵还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着军装都允许进入租界。但地方就这么点儿,可居住人口早己饱和。

有母亲将孩子推入租界,自己被日本士兵捉走,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,此生离。

有父亲看着孩子手提枪与日军血战,尸骨无存,一道门将他们分开了两个世界,泪干涸,此死别。

短几天,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就涌入了十数万市民,租界的房价更是水涨船高。

……

夏日的天亮的格外的早,不过西五点钟天己微明,林原揉着惺忪的眼睛被高远纪香叫醒,自战起,林原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。当然不是因为炮火的几番轰炸,早在虹口被炮击之时,林原和其他日本各行各业的重要人物就被送到了领事馆。

纪香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孩,她喜欢看石川啄木、夏目漱石,最喜欢的还是宫本百合子的《伸子》。她带着这本书远渡重洋,她告诉林原,在这些日子的炮火连天中,这是她最重要精神的支柱。

这本书的封面己有些泛黄,边角处也有磨损的痕迹,有些段落旁边,留下了淡淡的钢笔批注,那是阅读思绪的见证,有的地方字迹己经模糊,有些地方墨迹尚且未干。书中还夹着几张陈旧的书签,有泛黄的纸条,有干枯的花瓣,它们都是阅读历程中的小小见证者,这本书己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 这次到领事馆,她除了一箱衣物唯一带的就是这本书。

报纸上的报道总不如亲眼目睹更具冲击力,更何况日本的报纸上总是摆拍,血与火被藏在了虚假的幻象之后。还记得上次与纪香相见时她的眼眸中闪着光亮,此刻却被乌云遮蔽了,充满迷茫。

汽车一路驶来,只剩半边的房屋、没了窗户的民居、倒下的树木零落在泥中的残花……还有些地方只剩了碎铜破铁,瓦砾沙石。枪声未息,仅仅看到这样的画面就能想象到两军对垒,硝烟烈焰腾空的景象,地面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。

当首面这血淋淋的现状,有些人眼中闪着兴奋,在领事馆高谈阔论,刚到领事馆就要了笔和纸书就着所谓的必胜十论,鼓吹战争的美好;然而,还有一些人,内心却燃起了不一样的火焰,虽只是火苗,虽只是种子,但……纪香就是其中之一,她天真地想影响更多的人。

……

【你在外面的炮火里悍不畏死,我在敌人的保护下一切如常。】

越思考越痛苦,林原每天都需要通过写作来麻痹自己,他学会了抽烟,不喜欢,但享受,他沉醉在被尼古丁呛到流出生理性泪水的时刻,光明正大地流泪……

他很喜欢和高远纪香说话,他听着纪香笨拙地给他灌输反战思想,内心是雀跃的,但神情却是冷淡的。

“纪香,这些话你可以对我说,我知道你们女孩子看到这样的场面接受不了,我不会说出去的,但去外头你就别说了。”林原压制着倾诉的欲望,他不敢认同,不断抑制着内心的澎湃与火热,他要一次次把唯一确切表达出反战思想的纪香推得远远的。

他内心担忧着前线的军队,担心着吴良材,担心着李力为,担心着马三,也担心着白薇,还担忧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……而他自己,却只能在方寸之地化悲愤为力量,假想着《名侦探道尔》里的死者就是现在肆虐这片土地的侵略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