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到林原的那个瞬间,两个拦路虎一个怔愣,还未等他们开口,禾子声音便幽幽传了过来。
“劳烦转告,德川禾子前来拜会老师。”
“啊,哈依,您请稍等。”
"禾子怎么来了?"高木放下手中的《经济统制研究报告》,走出房门,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透着敌意。
作为藤原正义的首席弟子,也作为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者,他向来以为禾子就该在家学些文学、礼法,经济这种学科与她无关。而他对学习能力不差的禾子也向来抱有戒心。
“你不是也在吗?老师呢?”禾子冷淡的瞟了他一眼,一把将他推开便径首走入客厅。
“你来做什么?”高木紧跟着她,虽出于礼仪没有伸手阻拦,却特意加快脚步斜插半步,用身形截住了她的去路。
“你们先去忙自己的吧!”林原打发走宪兵离开,待他们的身影消失,才转身跟上两人的脚步。
“高木,怎么回事?”听到门外的嘈杂并没有结束,藤原推开书房的门,“禾子!”
“老师!”禾子的声音微微发颤,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的褶皱,欲说还休。
林原的目光在藤原、禾子还有高木间转了一圈,随即转向高木,放缓语气说:“高木君,我们就不要打扰了,不若出去歇歇吧!你看如何?”
高木看了眼藤原见他点头,便警告地看了眼禾子对林原说:“去隔壁吧!”
高木率先踏出了房门,而禾子正跟着藤原向沙发去。
白思年的身影如黑豹一般窜了进去,贴着半掩着的门板缝隙闪了进去。
他单膝跪地,滑向玄关右侧,紧贴着墙,将整个人蜷进玄关处放着的乌木鞋架背后的阴影中。
袖管扫过鞋架上放的皮鞋,“咦?”
皮鞋上沾着红泥,业己干涸,应不是在这附近粘上的。
禾子正质问着藤原,说是质问,其实也不太妥当,更多的应该是控诉。
只是虽情绪强烈,但语气却不激烈。
马赛克拼花地砖的凉意透过鞋底渗上来,白思年蹲在鞋架后静静等待着。
藤原入住后并没有对环境做出太大改动,正对玄关的主墙前摆着一组深棕色布艺沙发,两只织锦靠枕歪在扶手上,藤原正义和禾子正相对而坐,藤原斜对玄关方向而坐,禾子则背对着。
书房距沙发不过五六步的距离,此刻木门虚掩着,应是藤原刚才出来时顺手一拉却没关牢,所以漏出一道缝隙,依稀可以看到书房里的深色书橱。
客厅里立着两盆五叶松,一左一右分布在沙发两侧,树桩底部被修剪成嶙峋的老石状,露出苍劲的肌理。
窗台上,红梅疏影横斜,破寒绽放。
鎏金座钟的指针己经掠过在西时三刻,座钟旁竹节分明的矮竹在穹顶吊灯下泛着冷光。
“军票?谁认这东西!小日本的废纸!”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,“滚出去!别在这儿撒野!”
“八嘎!老子买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。”
是配合的同志!
白思年弓起背,随时做好行动的准备。
听到日语和“军票”这个关键词,藤原猛得起身。
禾子也跟着向临窗的位置走去,她身体前倾,试图看清楼下的状况。
“妈的,反了你了!”男人怒吼着,用力一推。
接着是更多的叫骂和推搡声,还有路人急急匆匆快步走过的身影。
好机会!
白思年贴着墙壁滑出,矮着身子滑到了沙发背后。
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两个人,又滑到盆栽后。
沙发背后是一盆枝繁叶茂的五叶松,宽大的叶片恰好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,加上沙发遮挡视线,即使藤原此刻回身也发现不了他。
“不用管那些贱民。”藤原冷冷地说,又坐回沙发,“只会惹麻烦的浪人,别管他们,让他们闹去。”
白思年此时己蜷起身体,脊背紧贴着沙发的靠背,连呼吸都压得极低,只通过耳朵听着藤原的动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