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寂静,门外佣人足袋擦过走廊的轻响打破了沉默的气氛。
一袭藏青羽织的小厮轻叩餐厅的木门,垂首躬身而入,双手托着的紫檀托盘上,正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,约有半尺厚。
放在最下面的是《朝日新闻》、《读卖新闻》这些日本报馆发行的报纸,不过粉饰太平没什么价值。
上面些的是《字西林报》、《大美晚报》、《法文上海日报》,对于白日发生的事还没有报道。
最上头的都是中国报馆发行的号外加刊,除了《申报》接受了日本的注资只敢暗暗影射外,《文汇报》、《每日译报》、《导报》等都争相报道了日本人的强取豪夺,侵占民族企业,妄图以军票取代法币的狼子野心。
此时室只存在三重气息:刚用完的饭菜残存的气味、茶盏里的抹茶清香,报纸油墨的微苦。
佣人早己退得远远的,不敢打扰二人的交谈。
看着禾子将报纸捏出褶皱,肩膀微微颤抖,林原将手搭上了禾子的肩膀,玄色和月白色交织,“我会帮你问的。”
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妹情啊!
可禾子的眼神是一往无前的。
而林原的眼中,满是志在必得。
“多谢兄长。若是……父亲不愿说,就问他高木唯在哪儿?”禾子垂下头,声中带着抹茶的苦涩和低落,还有不愿认输的执拗。
此时即使是往日爱喝的宇治抹茶只是让她的口中苦意更浓。
林原感受到少女的悲伤,没有了得偿所愿的快乐,反而莫名涌现一股悲悯。
……
钩月幽白地睡在缭绕的雾霭中。
书桌上摊开一本《支那经济地理》,这是东亚同文书院六年前对中国经济的调查,当然放到今时今日己经有些过时了。
这本书被翻到“长江中下游矿产分布”,钢笔在这幅图上圈画了好些地方。
桌上还堆叠着一些的报表,其中一张露出“中央储备银行准备金”的字样,另一张则是“今日军票流通量”。
“老师,第一步己经完成了,接下来我们做什么?”高木站得板正,哪怕藤原没有理会,仍拿着钢笔圈圈画画。
“等。”半晌,藤原停下手中的动作沉声道。
“等?”
“是的,等事情发酵两天……我们要做的就是分析,给出军票和法币的兑换比例。毕竟,不能叫那些支那人亏了不是么?免得人说我们强买强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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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,老师,支那商人向来精明,若我们贸然给出兑换比例,恐怕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与抵制,而且他们若是全换了法币……”高木欲言又止。
“高木,这就是我们需要好好谋划的地方。你想想,若我们能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,主动入局呢?”
藤原正义走到窗边,望着楼下空无一人的街道,继续说道:“告知侨民们买东西只用军票,那些支那人敢不收吗?租界不大,等华界全部接受之后,租界也就不是什么阻碍了。”
“那为何不首接出台法规呢?”
“要注意火候。支那人有句古话,叫‘治大国如烹小鲜’,在经济上我们也要注意,既要保证帝国利益,又不能弹压太过,若是可以和平解决,就没必要用强制规定,那些抵抗分子,哼!”藤原语气沉稳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却又掺了几分敦敦善诱来。
“哈依,学生明白。”高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深深鞠了一躬。
“说说你的想法?”
“学生一些浅见,还请老师斧正。”高木沉思片刻,说道,“学生以为,诱之以利,待兑换比例出台后,前三天兑换的市民,可凭票据到虹口宪兵队领取一盒鸡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