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亮的银波轻漾,而薄薄的云层从月亮眼前划过,安静而美好。
黑色汽车在浓浓暮霭之下驶入公馆,下来的是略显疲惫的德川和高远。
他们刚下车就看到迎过来向他问好的林原和禾子。
“叔父,敌人潜伏在我们里面的内应找到了吗?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总是有些担心的。”
德川褪下外衣交给等待的执事,“哦?正二何时担心这些了?”
禾子敛衽深揖,“嗯,父亲,主要是我有些担心。本想到了上海先了解一下风土人情的,可是……”
“不碍事,你们多带几个人在租界逛逛还是可以的,先去休息吧!”
“嗯。”
“正二有话和我说?”
“是的,我还是有些好奇那天潜入公馆的人。”
“对了,昨天你出门干什么了?”
“藤原小姐得到一盆开花的仙人掌,仙人掌的顶上开出好些黄色的小花,她邀请我去看。”想了想他又笑着补了一句,“”我带了人的。”
“嗯,出去可以别跑太远,一定一定要多带些人。”
“哈依。”
“那天潜入的你觉得是什么?”德川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林原沿着公馆外头的回廊向后院走去。
“总不会有抵抗分子之外的回答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他们的成分复杂啊,重庆的、延安的、学运的,还有帮派势力和民间武装……”
“这些不都是抵抗分子么?”
“不一样啊!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林原奇怪地看了德川一眼,“如果是重庆和延安的那就是计划周密的这次失败了下次还来,至于其他的,帮派这边不清楚,别的那些学生、工人定会知难而退。”
“正二这是……想当然了?”
“有哪里……不对吗?”
德川是很矛盾的,一方面,他为这半年多以来林原渐渐褪去的稚嫩和愚蠢,长出的自主和荣誉感感到高兴;另一方面,他时常对首觉的示警本能地警惕。
就像高远说的,孩子总要长大,大多时候其实也被他关注着,即使不住在公馆,执事们也会专门关注少爷的一举一动。
林原去了哪里,做了什么,德川也总是知道的。
有句话说:沉没成本不参与决策,可人心如此,怎能放下。
德川闭了闭眼,压下首觉闪烁的警惕和怀疑。
为了怀疑,放下锻炼孩子岂不是本末倒置?真被红色思想影响了就掰回来,掰不回来再解决给家族刷波存在感也不会影响家族的声望。
这样想着,德川笑着说:“你可以自己去问问,现在是中国的新年,你可以试着击碎他的心房。”
“哎?”
“今个晚了,明跟我去地牢。”
……
【公馆地牢 审讯室】
明明是白日,晨光曦曦,地下却暗无天日,一如往常。
林原神情淡漠,却透着一丝兴奋,跟着值守的宪兵拾级而下。
惨白的灯光下,铁椅上的陆任壬双手被反缚在身后,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使劲抬起磕上的眼皮,正和进门的林原对上。
疲惫中透着一往无回的坚定。
一眼万年。
林原定了定心神,和声细语地说道:“在下德川正二,请问阁下贵姓?”
陆任壬只垂头不理睬。
“哎,德川样在跟你说话呢!”带他来的宪兵随手抄起了一旁的鞭子。
这鞭子是暗红色的,上面满是狰狞的倒刺,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,干涸的血迹仿佛是在控诉着宪兵们的累累罪行。
“别这样。”林原伸手的阻止了他,“你去门口等着。”
“哈依。”
“抱歉,他们是我叔父的下属,不懂事让你受苦了。”
林原走近,斜靠在桌边。
这桌子倒很新,是刚搬来的。
“不过听说支那人受礼仪,在下己经说出了名字,我下人闭口不言,是否有些……不讲道理。”
“道理……是和人讲的……”陆任壬说话间还带着气音,可说得清晰,掷地有声。
“呵呵,可我和你说话总得给个名字不是,总不能叫‘喂’吧,会被笑话的。在下可不觉得一个简单的称呼涉及什么机密,你觉得呢?”林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任壬,笑声中带着戏谑,手指却好似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。
节奏不免叫陆任壬有些熟悉,他忽略掉林原正在说的话,细听他敲击的节拍——
正是《定军山》“这一封书信来的巧”唱段的旋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