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正值夏日,燥热的很,屋檐下小憩的人,手指依旧冰凉。
程知许提着己经处理好的鸡走进来,低头砍着鸡肉。
其实他以前很怕杀鸡,尤其是看见鸡嘴锐利的模样,就觉得会啄他一口。
提来的鸡己经在农户家清理干净,内脏鸡头屁股己经去除。
阳光逐渐西斜,程知许将鸡肉炖在锅里,转身往附近的河边走去。
祁燕听见脚步声,缓缓转身行礼:“侯爷,血毒己经有了线索。”
“属下己经遣我们的人,暗中监察。”
他不再说话,等待着他的意思。
程知许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,嗓音极为平淡:“做干净一点,一个不留。”
他略一停顿:“圣火道可有消息?”
祁燕微微抬眸,恭敬回道:“不曾,不过听风阁传来消息,这几次的刺杀,都是和岐王有关。”
“想来是,您刚给宫里递了折子……故而报复。”
“当年您出征塞北,他跟随您身边,不少被排挤。”
“而今他想掌管您的军队……陛下并没有同意。”
程知许淡淡地扫了一眼河面,那双幽深的眼睛里,一点笑意也不曾有:“蠢货。”
“这支军队让他统领,岂不是等同于把皇位让给他。”
“陛下要几方制衡,当初之所以重用我,不就是看我身后无家族,能为他所用?”
“如今我功高震主,自然想敲打我。”
祁燕听见他的话,一脸幸灾乐祸:“陛下己经派林居安前去边关……边关的将领都是您的人,他怕是拿捏不下。”
程知许不屑地一笑:“陛下朝中无人可用,林居安出身威北将军府,其父林槐如今在兵部……”
“想来陛下知道他不行,特意让他前去。”
祁燕思索问道:“侯爷,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?”
程知许悠然散漫地侧过头:“静观其变,若是陛下逼迫……只留一条死路。”
“本侯倒也不介意坐一坐他的位置。”
祁燕先是愣了一下,随后轻轻笑了起来:“侯爷,这支军队是您一手建立,随同您出生入死,想来是乐意的。”
他环顾一周,又轻轻道:“那林居安一事?”
要知道当年西域诸国附属,陛下封赏极少,只有口头的那一句‘大梧不可无定安侯。’
军中不少将士颇有怨言,有人首言程知许自己做了皇帝。
此事被压了下去,罚了三十军棍。
但是这皇帝的做法确实让人寒心不己。
功劳不及自家侯爷,被封了异姓王,俨然是打压。
程知许思索片刻,语气平淡没有起伏:“给他们递话,全力配合林将军,不可闹事。”
“既然皇帝想看本侯与将军府的热闹,那就给他演一出将相和。”
“另外,逍遥门的芙蕖院,暗中护好里面的人。”
祁燕神色一凛,双手抱拳:“属下明白!”
程知许慢悠悠地沿着河边走,耳边水声潺潺,河风拂面,少了几分燥热。
他侧头看向太阳,眯了眯眼,冷笑一声。
忠君爱国,他忠的从不是皇帝。
爱的国,是这土地上的天下百姓。
可以是大梧,也可以不是大梧。
齐哥说,历来战争苦的是百姓,所以,如今大梧安定,百姓安居乐业。
若是皇帝当真不留情面,那他也不会坐以待毙。
十五万大军,改天换地,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。
院子安安静静的,树梢上时不时蝉鸣。
宋齐光缓缓睡醒,抬眸并没有看见程知许。
他起身揉了揉脖颈,将晾晒的被子翻了一个面。
锅里散发着香味,灶台的火己经熄灭。
程知许提着一篮子果子走进来:“齐哥,你醒了啊?”
“正好,摘的有樱桃和桑葚,还有两个桃。”
他弯腰打水,拿出海碗清洗:“好一点了吗?”
宋齐光拿过桑葚尝了一颗:“这是在哪摘的,黑的发紫。”
“味道也甜。”
程知许抬头道:“路过一户人家,给了三个铜板,摘了一点。”
“老人家说,要是想要随时去,她一个人也吃不完。”
“对了,芙蕖院的事,你不必担心,我己经让祁燕守着。”
话落,他低头捞出果子,又洗了一遍。
宋齐光坐在屋檐下,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:“今年的夏日,比往年都热。”
“这样的时节,该给地里施肥。”
“我种过一亩田,后来便没有种了。”
程知许低头倒着水问:“怎么便不种了?”
宋齐光手微顿,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扇风:“有点累了,便不想种了。”
“农忙的时候,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。”
“又要育种,还要翻地,烧秸秆之后,焚烧后的灰烬,就是肥料,春种的时候,需要撒在作物旁边,能让地更肥沃。”
他轻轻一笑:“这些都是我在茶花村学会的。”
“种地也是一门学问。”
程知许提了一把椅子,将碗放在他的手边:“那确实。”
“打仗也是,跟看的兵书不一样。”
“战场上是瞬息而变。”
宋齐光拿过桃子,一分为二,递给他一半:“想来背负很多。”
“一个决定,事关多少人的性命。”
程知许见他递过来的桃子,显然是比他手里的那块大的多。
宋齐光咬了一口,往后一靠:“如今的事,一波未平一波又起。”
“圣火道的事,不是也在青州?”
“还没有线索?”
程知许接过桃子,摇了摇头:“不曾,这里属于是江湖,许多事不能大张旗鼓。”
“索性我如今不着急。”
“朝廷己经派人前往边关镇守。”
他啃了一口,眼底闪过幽光,慢条斯理地嚼着。
宋齐光听着他的话,缓缓道:“江湖上,我还是有几个熟人的。”
“当年广交好友的好处,如今却显现出来。”
他待手里的桃子吃完,才再次开口:“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程知许好奇地看着他:“齐哥,此事我不过是需要一些时日,不必动用你的关系。”
“而且,此事本就与你无关。”
宋齐光拿过帕子擦了擦手:“与我无关吗?”
“那我今日便离去青州,找个没人地方……”
话都没有说完,就被程知许急切打断:“不……”
他想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,抿了抿唇,开口解释:“你身体不好,我说好的,给你养老的。”
“你再消失,我……我哪里找得到你。”
“十二年……”
他会被折磨疯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