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回到县衙，黎熙快步地走出来：“宋先生……”
他瞥见程知许衣衫上沾血，迟疑了一下：“这是出了什么事？”
宋齐光抬手一指：“这人是死士，还活着。”
黎熙这才发现，一旁的地上躺着一个人：“来人抬进去，去请个大夫来。”
听着门主这口气，是不想让人死，顺便撬出来一点什么东西。
县令走出来，目光率先落在程知许受伤的手臂：“这！侯……”
他想到程知许叮嘱的，连忙话锋一转：“程公子，谁敢伤你！”
宋齐光见两人说话，独自迈步走进去。
黎熙跟了上去：“宋先生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宋齐光开口说：“我们去了一趟张家，发现张家公子的死法，与林不凡一致。”
“没想到这个时候，黑衣人悄然而至。”
他提起衣摆走入停尸房：“仵作的验尸记录呢？”
黎熙从一旁的手下拿过递给他：“这是张家公子的，林不凡的是这份。”
“那个女尸还在验。”
“我们己经按照你的指引，去查女子是什么身份。”
宋齐光见仵作在里面，转身坐在院子的石桌旁。
他低头认真地查看记录：“黎熙，你去问一问林不凡贴身的仆从，死前可曾去过秦月楼。”
黎熙应了一声，转头给身侧的人递了一个眼神：“去问一问。”
他倒了一杯茶放在手边：“您慢慢看。”
宋齐光指尖落在一处，挑了一下眉。
凶器居然是一把菜刀，这倒是出乎意料。
张家公子死前被人用剪刀捅了胸口，却不致命。
端起茶抿了一口，他皱了皱眉：“为什么会被剪刀伤了……莫非是女子所为?”
良久，程知许换了一身衣物走过来：“齐哥，有什么线索。”
宋齐光抬眸看向他，猛然晃了神。
程知许身穿湖水蓝的半袖外袍，行走间步履沉稳，眉眼间笑意清浅，整个人散发着意气风发。
一如往昔……的自己。
“齐哥，你又恍惚了。”
他坐下理了理衣袖，倒了一杯茶：“这是清明茶。”
宋齐光此刻己经回神，微微了嘴角：“在想案子。”
“你看一看验尸记录。”
他单手撑起头道：“这人脖颈还有亲吻的痕迹……”
程知许拿着纸沉思：“秦月楼?”
他抬眸道：“那个微伊姑娘。”
就在这时，黎熙走过来：“宋先生，问过仆从了，说林不凡死前的前一天，去了秦月楼。”
宋齐光当即起身：“行。”
他侧眸与程知许的目光对视上，两人心照不宣。
秦月楼。
京州城最大的花月场所，里面的不光有姑娘，还有男子卖艺。
宋齐光望向远处，正有女子在招揽生意。
他侧眸问：“去过吗？”
程知许用力摇头，生怕他不信，解释道：“齐哥，你知道的，我不喜与人亲近。”
“这行军打仗，哪里有时间消遣。”
宋齐光轻笑一声：“知许，我只是随口问你，不必如此认真。”
程知许不认同道：“这是很严肃的事情，自然要认真。”
万一齐哥以为他……经常流连这种地方。
更加没戏了。
他不着痕迹地试探：“齐哥，你呢？”
宋齐光抱臂回想：“曾经去过一回，为了查案，与花魁喝了一晚上的茶。”
“有些年了。”
他迈步道：“记住，此刻即使没有去过，也得装熟客。”
程知许眉头紧锁着，面露尴尬：“齐哥……这怎么装。”
他真没去过！
宋齐光顿下脚步，有些好笑地打量他：“你用不着装，将文人墨客，那一套风雅拿出来就行。”
他抬手理了他的衣襟：“这样就行。”
程知许目光落在抚平的衣襟，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。
他迈步跟上去：“行。”
“大爷，快来玩儿啊。”
“大爷，莺莺想你。”
宋齐光方一靠近，就被一个女子抓住衣袖：“公子，瞧着面生……”
他温和笑了笑，抬手揽过腰：“经商路过，听闻这秦月楼，是京州城最让人沉溺的地方。”
女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的衣裙，嫣然一笑：“公子说对了，咱们这秦月楼……”
她屈指摸了摸他的胸膛：“定然让您满意。”
宋齐光抓住她乱摸的手，打量着：“这水葱般的手……”
“公子，奴家叫清浅……下次来可不能忘记了奴家……”
他笑着走进去：“自是不敢忘记。”
程知许目光灼灼地盯着清浅乱摸的手。
暗自咬了咬牙。
“公子~”
他回过神，随意揽着一个姑娘走进去。
“公子~奴家牡丹，公子这样好看的人可不多见。”
程知许敷衍地嗯了一声，目光西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。
终于，那道人影坐在角落。
他迈步走过去坐下：“这是什么茶。”
宋齐光端起杯子递给他：“尝尝。”
程知许接过杯子，顺着抿了一口，眉心微蹙：“酒?”
他神色有些奇怪地：“你……”
宋齐光的酒量不好，一杯就倒，什么时候能喝酒了。
这些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。
清浅拿起一个新的杯子，倒酒解释：“公子，这可是我们楼里难得的佳酿。”
“此酒名叫清晖酒，就如同那天际的月色一般。”
她倒了一杯酒，依偎着宋齐光：“公子，你的身上好香啊。”
程知许捏紧了酒杯，眼底闪过凉意。
宋齐光睨了一眼程知许神色，缓缓问：“这清晖酒如何？”
一旁的牡丹见两人熟识，自觉地倒了一杯酒，送至程知许嘴边：“公子~尝一尝。”
程知许强忍着不适，咽了这口酒。
他嗓音冷淡：“香气扑鼻，色浓味醇。”
宋齐光端起酒，慢悠悠地抿了一口：“这台上是哪位姑娘。”
“琴音之中，似有凄切之感，满腹难过。”
他虚眯着眼望去，却瞧不清。
清浅听见他的疑惑，开口解释：“公子，那是微伊姐姐……她原本有个心上人，己经给她赎了身，却不幸离世。”
宋齐光挑了一下眉：“倒是好琴技……她还有一个心上人?”
清浅见他感兴趣，给他喂了一颗葡萄：“是啊……公子远道而来，定然不知京州城林家。”
“微伊姐姐的心上人便是林家的，可惜被人残忍杀害了。”
她满眼同情：“林公子待微伊姐姐极好的……微伊姐姐一首卖艺不卖身，就等着与林公子一起。”
宋齐光见清浅依偎在自己肩膀，身体一僵。
他叹了口气，瞧见她眼底的泪水，犹豫了一会儿，终究没推开。
这些女子许多都是身不由己。
“听说张家的一位公子，也惨死了。”
牡丹点了点头，搭话道：“公子，您这就不知道了。”
“这个张家公子，也喜欢微伊姐姐。”
“扬言定要娶微伊姐姐。”
她双手撑着头，满眼羡慕：“微伊姐姐可真有魅力，两个世家公子都被她倾倒。”
程知许敛住眼底的起伏神色：“这微伊姑娘当真受人欢迎。”
和两个死者都有关。
他端起酒抿了一口，仿若随口一问：“张家公子与林家公子莫非是熟识?”
清浅盈盈一笑：“这二位公子，据说是同窗，曾在一个书院。”
“后来不知怎的心生嫌隙，如今同时喜欢上微伊姐姐。”
“而且，二人在这里曾大打出手。”
她捻起一粒葡萄，剥皮送入宋齐光的嘴里：“当时呀，林家公子赢了。”
“张家公子不服气，二人约定武林大会之时，定要一较高下。”
宋齐光拿起橘子，剥开道：“这其中还有这种事。”
牡丹眼眸一转，压低声音说：“还有一件事，你们定然不知道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