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音时而如同山涧流水，清脆悠扬，时而如泣如诉，幽思绵长。
宋齐光开口笑道：“牡丹姑娘知道的不少嘛，说来听听。”
他抬手将糕点往她面前一放。
牡丹甜甜一笑，捻起一块说：“公子，前几日我瞧见这三人见了面。”
“当时林公子来找微伊姐姐，没想到张公子不知怎么的，也闯了进去。”
“当时林公子与张家公子推搡起来，微伊姐姐竟然拿着剪刀对着自己，让他们住手。”
“这两人见状，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，后面发生了什么，我便不得而知。”
清浅娇俏地用肩头碰了碰宋齐光：“公子，奴家也知道一点点。”
宋齐光明白了意思，将橘子喂了她一瓣，让清浅靠着自己：“你知道什么？”
清浅双眼迷离的看着他：“知道的比牡丹姐姐多一点。”
她双手搂过宋齐光，轻轻道：“我看见微伊姐姐，悄悄让小厮去买白药，估计张公子和林公子，谁受伤了。”
程知许目光落在清浅身上，扯了扯嘴角。
那张公子身上的剪刀伤，就是这么来的。
那谁用菜刀杀了他呢？
他搂过牡丹感慨：“没想到这秦月楼的事，还挺多。”
“那你们……”
宋齐光截断他的话：“二位姑娘，我如今有些犯饿，这楼里有什么招牌?”
清浅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，微扬嘴角：“公子算是来着了。”
“我们楼里刚来一个新厨子，做的饭菜一绝。”
她眼波流转地问：“公子，要尝一尝吗？”
闻言，宋齐光眉梢微挑：“新来的厨子?能有多好吃，值得清浅姑娘这般推荐。”
清浅给他喂了一颗葡萄，开口道：“公子，这厨子是三日前换的，不怕公子笑话，奴家平日就爱这些吃食。”
牡丹笑着搭话：“清浅对吃的一向有追求，扬言一定要吃遍京州城的小吃。”
宋齐光拍了一下她的臂膀：“二楼还有雅间吗？”
“你点些你爱吃的。”
他缓缓起身，牡丹笑着搂过他：“我带二位公子上去。”
她介绍道：“这三楼，有一间房，能看见河岸风光，那间你们觉得如何?”
程知许见他不着痕迹的套出消息，眼底闪过笑意。
三楼雅间。
宋齐光坐在一旁，欣赏风景，微风轻轻起，衣袂飘飘。
程知许看了他一眼，便知道他此刻在思索案件。
宋齐光思考的时候，手会下意识着衣袖。
这连环案错综复杂，若只是简单的情杀，为什么会请杀手灭口?
还有死的两个人，看似都围绕着微伊，实则不然……
待所有饭菜上桌，宋齐光才回过神：“清浅姑娘推荐的招牌，闻着就不错。”
他端起酒抿了一口：“这中间是什么?”
清浅在他身侧落座，盛了一碗汤：“这是牛腩煲……”
她解释道：“朝廷不让宰杀耕牛，京州不归朝廷管……所以有牛肉吃……当然这不是耕牛，而是牦牛肉。”
“听说当年也有人杀耕牛，青风门的门主，宋门主说过，不能宰杀耕牛，于是大家开始饲养牦牛。”
“如今江湖安定，百姓安居乐业，还真的多亏了这个宋门主。”
“就连奴家这样的青楼女子，都能去青风门找回公道。”
宋齐光点头接过筷子，淡淡说了一句：“那是他们应该做的。”
清浅拿着公筷回道：“哪有，官府的人，可瞧不上我们。”
“他们嫌我们脏，牡丹告过官府，还被打了呢。”
牡丹正在给程知许布菜，叹了口气：“己经过去了。”
“还好青风门的人，帮了我。”
程知许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拳头，官府理应为百姓主持公道，如今在百姓眼里，却无信任。
实在是可悲可叹。
他忽然想到在京城的日子。
王公大臣大多想与他结交，甚至想让他站队。
确实不及江湖恣意痛快。
夜色逐渐暗淡，街道上己经挂上了灯笼。
两道人影并肩而行，夜风卷起两人的衣角，影子落在地上交织。
程知许抿着唇一言不发，眸光却静静地注视地上移动的阴影。
这一刻，己经过去了很多年。
那一年，他刚十三岁，喜欢踩着自己的影子玩，月亮很明亮，他遇到了自己的光。
那一年，他十五岁，己经不会看影子，月亮朦胧，那道温暖的光己经不在。
如今，他己二十七岁，一首活在影子里，光……在身边，却不属于他。
宋齐光沿着河边走，半晌问：“怎么出了秦月楼，一言不发。”
“今晚的月色很好，一如当年。”
他抬眸看去，又轻声道：“又月圆了。”
程知许默然片刻，缓缓道：“是啊，一如当年。”
“第一年的八月十五，那晚你身穿一袭白衣，舞了一套剑法，我取的名字……月满西楼。”
“我央求着你，每年的八月十五，都要看。”
“你说好。”
他微微抬手，月光柔和的落在指尖。
彼此错过了十二年，而他思念了很多很多天。
不是剑法……而是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