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天下大乱以后,西方诸侯每隔两年都会大聚一场,共同来商讨交流政策和决断。
说是商讨,实际上也不过是政治家们用来探听各方虚实,尔虞我诈的幌子罢了。
这几年老诸侯都陆陆续续死光了,新任诸侯先后继位,彼此之间更加敌视,但因这是老诸侯们留下来的规矩,也只能听从了。
“这次应该是由赵侯设宴,在西州交界处的潺州举办了。”
陆佑赫握着狼毫笔,正神情松散地在纸上写着文书,朗月辞提醒他认真一点,他便撂挑子不干了,求着让朗月辞替他来写。
因此姿势就变成了朗月辞坐在中间手拿狼毫笔写神情肃穆写着文书,陆佑赫从背后圈住他,目光追随着怀中人,见他手腕翻飞,没过几秒,一串字便工工整整落在了上面。
陆佑赫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感慨,下巴落在朗月辞肩头喟叹,“阿辞真好~”
朗月辞笔尖抖动了一下,最后一个笔画写得歪了出去。
他想瞪陆佑赫,却又不忍看他伤心,只能自己默默地又重新写了一遍。
好在字不多,朗月辞没用多长时间。
写完后,他便把纸撂在一旁,转过身子双手抱住陆佑赫的腰,出声问道,
“你什么时候出发啊?”
陆佑赫挑眉,如实回答他,“三天之后,”
他说完抓起朗月辞的手,放在唇上亲着人的指骨说道,“阿辞不和我一起去吗?”
“好多有心眼的坏人啊,我害怕~”
朗月辞表情纠结,他当然想和陆佑赫一起去,但……
“我…还没想好。”
如果同他一起去的话,就意味着朗月辞肯定会见到苏尽渊魏阙等人。
他,他不知道到那时候,该如何面对陆佑赫,而陆佑赫又会怎么看他。
想着,朗月辞不由往男人怀里更加靠近了些。
陆佑赫手掌温柔抚摸过朗月辞的发,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,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艳阳天。
“虽然燕州饥荒问题己经解决的差不多,百姓们如今为官宣寺庙修缮庙宇,弘江摆摊赚的银钱够他们富裕地生活一段时间,现在又开仓放粮,温饱不成问题。”
“但是阿辞,本质问题并没有解决。”
陆佑赫落在朗月辞下颌的手着,
“如果不下雨,这终究会是一个死局。”
燕地地处北方,不像南方那边,北方夏季干旱燥热,
不说庄稼了,人长久待下去都会受不住。
朗月辞自然知道这个问题,他在陆佑赫怀里抬头,手指抚上男人的眉眼,然后被他用手握住。
陆佑赫看着他,神情包容温和,
“所以阿辞,只有面对本质问题,才能重获新生。”
朗月辞点点头,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。
静静在男人怀里躺了一会儿,他开口对陆佑赫道,
“阿佑,你知道魏阙苏尽渊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来…侮辱我吗?”
陆佑赫抚摸着他因为情绪激动而颤抖弓起来的背,“因为预言。”
朗月家的预言之术天下无双,除了嫡系没人能窥探其分。
朗月辞点点头,他看着陆佑赫并无什么特别表情的样子,眨了眨眼睛。“你不好奇吗?”
陆佑赫被人这副满脸写着“快问我快问我”的可爱样子逗笑,嘴角笑容扩大,不由自主把脸埋进人胸口,搞得朗月辞身子很快就软成了一滩水。
玩闹一通后,陆佑赫脸上竟也沾上了些朗月辞身上的红,变得更加。
但始作俑者仍然沉稳自持地开口,
“阿辞,如今天下人过得不好,才会把这些空穴来风的东西奉为真谛。”
“但我从不信预言。”
朗月辞微微睁大眼睛,似乎对陆佑赫说出的这些话十分意外。
但因为是他,朗月辞竟然也觉得合理。
他喜欢的人,就是比天下所有人都要聪明。
“你说得不错。”
“阿佑,朗月家根本没有预言之能,无非是星象风水学得好了一些。”
“当初这个谣言,确实是我家先祖传出去的,那个时候朗月家己经成为旧魏世家大族,先祖想要让朗月家声望更上一层楼,便派人传了一点这些似是而非的流言。”
“没想到,”朗月辞苦笑一声,“竟然能被人奉为真谛。”
“传闻中得“朗月家女儿得天下”,也根本就不是真的,”
“我们家里人从来不会把女子当成联姻工具,而是把女子作为家族未来的传承者来培养。”
“我母亲和她的姐姐,都是这样培养的,只不过是我大姨和先皇帝两情相悦,才嫁给了他。”
陆佑赫本来就有所猜测,此刻听到朗月辞说得这番话,对他更加爱怜。
他想,为什么只单单是一个假的不能再假的流言,就能把一个好好的人害到如此境地?
“当世人尽信之时,假谬也能变成真谛。”
假作真时真亦假,
盛世之时,这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;乱世之中,这便是能够挽狂澜于既倒,人人垂涎的隐秘。
陆佑赫想,真是荒唐至极。
把他好好的宝贝糟蹋成如今这样。
男人亲吻着朗月辞的侧颈,心底有些密密麻麻地发涩。
“阿辞,”他轻声唤道,
“和我一起去潺州吧…”
他珍爱之人,不该为了任何一个烂人躲躲藏藏,
这次,朗月辞过了几秒,就给了陆佑赫肯定的答复,
“好。”
——
古代车马慢,陆侯腹地又居北方,舟车劳顿,陆佑赫又顾忌着朗月辞的身体,不想让他太累,因此走走停停,到达潺州之时,己经过了一个多月。
他们是最后一个到的,待走至潺州城门之时,郝善下去出示身份,一行人就畅通无阻走进了属于陆侯的馆驿。
陆佑赫下了马,这次他就只带来了陆征将军和郝善,还有几百士兵,陆痞留在燕州,又有朗月含蕴这位足智多谋的准丈母娘看着,不会有事。
因此下了马,陆佑赫便嘱咐两人安置好士兵下去休息。
他则走到马车旁,掀开帘子看向里面的人。
朗月辞本想和陆佑赫一起骑马的,但陆佑赫知道朗月辞骑马会觉得磨,他身体又不好,便强硬地把人送上了马车。
只是没想到朗月辞晕车,这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。
陆佑赫身着黑色甲胄,深红色的披风随风与朗月辞衣衫交缠。
他进马车把人抱下来,朗月辞大庭广众之下面子更薄,轻轻拍了陆佑赫肩头,小声叫他把他放下来。
陆佑赫见朗月辞害羞的表情,他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把人放下来,只不过一只手扶着他的腰,
“能走吗?”
朗月辞脚落在地上一瞬间差点脱力,脑袋一瞬间眩晕,
他适应了几秒后,那点眩晕感才逐渐消失。
“可以自己走。”朗月辞小幅度点点头,神情有些严肃。
本来只是想和陆佑赫一起来潺州,没想到自己这副身子如今竟然变得这样娇弱了。
“对不起,”他捏着陆佑赫的袖子一角,十分愧疚地说道,
“没想到让你为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,这副身体太不中用了…”
陆佑赫听到朗月辞的话摇摇头,安慰地冲他笑,
“别这样说阿辞,”
“我就喜欢你这样的…身娇体弱?”
陆佑赫就喜欢朗月辞这种全身心依赖他,处处需要他照顾,事事都需要他用心呵护的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