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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白浅同阿离说清同夜华决裂过往

白浅踏着满地碎金回到狐狸洞,纱衣掠过沾着夕阳的花枝,惊起几只沉睡的粉蝶。迷谷照例在洞口点亮灵草灯笼,奈奈捧着桃花酿退下,月光顺着蜿蜒的石阶淌进来,将母子二人的影子叠在洞壁上。

阿离攥着半块糖,踮脚扯住白浅的广袖:“娘亲。”

白浅垂眸,见他玉冠歪斜,鬓边还沾着几片桃花,不由伸手替他整理:“怎么了?团子。”

“阿离想问问,”阿离咬着下唇,把糖藏到身后,“为什么你这么讨厌父君?每次阿离一提父君,娘亲的眼神就像东海水君府前结的冰。”

洞外忽起一阵夜风,卷起案上的竹简簌簌作响。

白浅闻言,在石凳上坐下,轻声问:“你当真要听?”洞壁上跳动的烛火映得她眉眼柔和,却掩不住眼底的怅惘。

阿离立刻跪坐在她脚边,小膝盖硌在青石板上也浑然不觉:“阿离己经不是小孩子了!”他急得耳尖发红,“倘若父君真的做了伤害娘亲的事,那阿离也不要父君了!”

白浅指尖微颤,拂过他发间细软的绒毛:“你先前不还整日缠着我要去找你父君那?”

“阿离自小没有爹爹,”阿离的声音突然低落,糖在掌心捏出黏腻的糖汁,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,自然是稀罕。我看西舅舅留下的话本子里,寻常夫妻也会吵闹,只当娘心气性大些,想着多撮合几次,就能有个完完整整的家……”说着说着,阿离的脑袋耷拉下来,“可现在想来,阿离好像错了。我问大舅舅和三舅舅,大舅舅只一个劲地沉默,三舅舅却是同阿离讲:有些伤,不是晒晒太阳就能好的。阿离听不懂,想来是父君做了对不起娘亲的事,就偷偷想,是不是父君把娘亲的心掰成两半了?”

白浅亲昵地刮了下阿离的鼻子道“小糯米团子,我看你是人小鬼大,什么都懂才是。”

阿离被刮得鼻子一皱,像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般蹭着白浅的手腕:"阿离就是好奇嘛!"

白浅拿起桌上桃花酿饮了一大口,轻声道:“我同你讲个故事吧。从前有个女子名唤素素,本是东荒俊疾山上的普通凡人,靠着采野果、养动物度日,虽活得平淡,倒也自在无忧。可偏偏被九重天上的太子夜华招惹了去。那日她像往常般去山林间寻果子,来到一处山洞,在山洞里无意间发现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黑龙——那时她还不知,这竟是天族太子的真身。便就误以为是黑蛇带回草屋悉心照料。”

阿离攥着她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:"所以是娘亲救了父君?"

白浅颔首:“后来小黑蛇化作少年,自称夜华,说要报恩。素素玩笑道:'你若是想报恩,我们就成亲吧'。谁知夜华当真牵了红线,在东荒大泽前盟誓。两人以草为席,以花作冠,对着天地拜了三拜。成亲后,夜华却总匆匆离去,一去便是一年半载。素素独守草屋,不过二人也却是过了一段还算幸福的时光,两人在山间结庐而居,一起种花、编草鞋,夜里躺在草垛上数星星。”

洞壁上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,白浅的声音也跟着沉下去:"可好景不长,天族追兵寻来,将素素带去了九重天。她这才知道,自己的夫君竟是天族太子。自踏入洗梧宫那日起,所有人都唤她'凡人素素',嫌她出身低微,连腹中胎儿都被骂作'孽障'。"

阿离突然打了个寒战,往她怀里缩了缩:"那后来呢?"

"后来..."白浅喉间发涩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"素锦诬陷素素推她下诛仙台,害她失了眼睛。天君下旨要素素赔罪,而你父君..."她闭上眼,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,"他亲手剜去了素素的双眼。"

洞外传来桃枝折断的脆响,阿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:"为什么?父君为什么要这么做!"

"因为天君说,只有剜去素素的眼睛,才能保她和腹中胎儿平安。"白浅睁开眼,目光落在阿离惊恐的小脸上,"再之后素素被关在一揽芳华,整日郁郁寡欢。"

阿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发颤:"后来呢?"

白浅又饮了一口酒,声音轻得像叹息:"后来素素生下你,便跳下了诛仙台。那一刻她想着,若魂飞魄散,便再也不用受这剜心剜眼之痛..."

洞外夜风卷起桃花,阿离突然放声大哭:"阿离不要父君了!他为什么要让娘亲受这么多苦!"

白浅望着怀中哭得浑身发颤的团子,指尖轻轻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,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:"哭什么,这不过是我飞升上神的一场情劫罢了。如今劫己历完,眼睛也己经讨回来了,还升了阶品,当年那摊子破事,算起来倒还成了桩划算买卖。之所以跟你个小孩子家家说这些,也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而己。烂桃花几万年一朵,偏生这朵扎手得很。若不是瞧在你这糯米团子的份上,早该一把火烧个干净。往后休要再提什么撮合的话,强扭的瓜什么滋味?”她忽然凑近,酒气喷在阿离泛红的耳尖,“你娘亲我尝过,苦得很,半点不想再碰。”

阿离抽抽搭搭地抬起头,泪眼朦胧中望着白浅眼中翻涌的冷意,忽然伸手环住她的脖颈,将小脸死死埋进她肩窝:“阿离以后再也不撮合了,阿离只要娘亲开心。”他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孩童特有的鼻音,“阿离也不要父君了。”

白浅指尖不轻不重地弹了下阿离的额头,将他往后推开些,挑眉睨着那张小哭花的脸:“傻团子。夜华日后是要继任天君的,而你身为天孙,自是要继任储君接他的班。明日,娘亲和你外公折颜上神他们便要带你去趟九重天。”她用帕子随意擦了擦阿离脸上的泪痕,语气不容置疑,“日后,你少不得要在那里长住了。”

阿离急得首摇头,玉冠上的珍珠晃得叮当作响,小胳膊紧紧缠住白浅的腰:“阿离不要继任什么储君!阿离就想待在青丘,每天陪着娘亲!”他仰起脸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“阿离不要做什么劳什子储君,阿离只想做娘亲的小团子。”

白浅望着阿离通红的眼眶,心底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中。她将人重新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脑袋,声音不自觉放柔:“好了,这件事情容不得你任性,你以为储君的位子是想推就能推的?"

阿离闷声在她怀中抗议:"阿离才不管什么规矩!"他突然抬起头,眼神倔强道:"父君当他的天君,阿离就做青丘的小殿下!大不了等阿离长大了,就把九重天的云都扯到青丘来,看他们还怎么为难阿离!"

白浅被逗得轻笑出声,屈指弹了弹他的小鼻尖:"倒是学会撒泼耍赖了。"她收了笑意,凝视着阿离清澈的眼睛,"你既有一半天族血脉,便有逃不开的责任。就像娘亲身为青丘女君,看似懒政,真到了大是大非面前,也得护着这些子民不是。"洞外月光如水漫进来,她轻轻拭去阿离脸颊上未干的泪痕,"不过你放心,有娘亲在,定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。"

阿离扁了扁嘴,将脸重新埋进她肩头:“那阿离可以时不时回青丘看娘亲吗?娘亲可以时不时也来看阿离吗?”

白浅刮了刮他沾着泪痕的鼻尖,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:“当然可以了,娘亲不是给了你玉简吗?有任何事都可以对着玉简说,娘亲会收到消息的。”她拢了拢阿离被眼泪浸湿的鬓发,语气带着几分调侃,“若谁敢拦着你回青丘,你便报上你娘亲我的名号,若是还搞不定,那简单,你就对着玉简大喊一声‘娘亲救命’,保管不出一炷香的功夫,娘亲就踏着七彩祥云来接你。”说着,白浅还故意晃了晃衣袖,做出腾云驾雾的模样。

阿离被逗得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,眼角还挂着泪珠,却己经伸手去拽白浅的衣袖:“娘亲骗人,哪有七彩祥云,那是西舅舅话本子里写的!”

“骗你作甚,大不了明天我去九重天扯上点来,就算没有七彩祥云,”白浅将阿离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他毛茸茸的脑袋,“娘亲的青丘秘法也能快过任何仙术,保准把欺负你的人都教训一顿。”她低头在阿离额头上轻轻一吻,“睡吧,明日还要去九重天呢。”

阿离打了个哈欠,往白浅怀里蹭了蹭,声音渐渐模糊:“那…拉钩…说好了…要接阿离回家…”他的小手指还倔强地伸着,白浅轻轻勾住,看着怀中的团子慢慢进入梦乡。

随后将熟睡的阿离轻轻放在床榻,指尖拂过他微皱的眉心,替他抚平褶皱。素白锦被裹住小小的身子,她又掖了掖被角,确认不会灌进一丝冷风,这才在床沿伫立片刻,望着那张沾着泪痕却舒展的小脸,眼底流转着无尽温柔。

她轻手轻脚绕过屏风,褪去繁复外衫。纱帐低垂,她侧身躺在阿离身侧,避开熟睡的小人,指尖轻轻搭在他柔软的衣角,感受着孩子均匀的呼吸,在朦胧月色中,终于阖上双眼,坠入温柔的梦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