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着青铜剑冢的残片跃出地缝时,大漠落日正把断刃熔成金汁。怀中的银锁突然炸裂,锁芯里新生的野茉莉根须刺破掌心,在沙地上蜿蜒出北斗阵图——阵眼处插着的不是星杓,是半截裹着血锈的束发银带。
驼铃声刺破暮色。十二匹黑驼踏着流沙逼近,驼峰间绑着的不是货箱,是三百口贴着黄符的青铜瓮。领头的刀客戴着恶鬼面,腰间陌刀吞口处嵌着的赤红玛瑙,映出沙地下蠕动的阴影。
"燕当家的,楼主赠礼。"
刀客甩出鎏金匣,匣盖弹开的瞬间,十二道银光自瓮中迸射——是唐门绝迹二十年的离魂钉。钉尾青磷火在空中烧出卦象,坎位正对着我空荡的右眼窟窿。
陌刀卷起沙暴劈碎五枚毒钉时,黑驼突然人立而起。驼峰炸开的血肉里钻出赤足童子,他们脚踝的金铃震碎三丈外的胡杨枯枝。最前头的童子掀开天灵盖,颅腔里开着的血茉莉突然暴长,根须扎入沙地的声响竟与陆明漪当年绣嫁衣的抽线声同频。
"陆家的戏码唱了二十年,也该换角了。"
我旋身斩断三根金铃索,铃舌坠地凝成冰锥。刀客突然扯下面具,熔毁的半张脸下露出青铜浇铸的牙床——那些齿缝间卡着的银叶子,正是我射向镇龙钉的第九枚。
沙地突然塌陷成八卦阵。我抓着驼缰荡向阵眼,望见蛰伏的机关蛇破土而出。蛇瞳里嵌着的离魂珠突然炸裂,迸出的不是琉璃渣,是师父临终前未说完的唇语:"青崖...龙抬头..."
右臂旧伤突然晶化。我撕开衣袖,发现西师弟用化骨掌救我时留下的疤痕,正蔓延出青铜脉纹。刀气劈开第七条机关蛇时,蛇血在沙地上烫出《孤剑诀》新篇:"刃挑黄沙三千丈,血染残阳九万重"。
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龙吟。我踩着坠落的青铜瓦当跃向震源,望见熔岩河中浮起的不是龙首,是百具缠着金丝的燕家尸骸拼成的剑轮。轮心处插着的陌刀突然共鸣,刀柄红绫上褪色的"贪狼"二字渗出血珠——正是五师弟当年在论剑台败给我的佩刀。
"师兄的刀钝了三分。"
陆天擎的残魂从剑轮中浮出,他心口插着的半截银簪突然融化。簪头茉莉在熔岩里重生,根须缠住我的脚踝:"当年风雪夜,你师父斩断的根本不是傀儡丝..."
刀锋劈碎虚影的刹那,三百里外的荒漠突然升起血月。月光凝成陆明漪的面容,她腐烂的右脸爬满青铜咒文:"你每毁一具尸骸,锁魂咒便深一寸。"指尖金丝突然暴长,连着剑轮中所有陌刀的吞口。
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。我并指抹过刀身,刃上龙血燃起的青焰烧断金丝。火舌舔过剑轮时,那些挣扎的尸骸突然齐声长啸——啸声竟是各派掌门失踪前最后的招式口诀。
熔岩河突然凝固。我踏着冰封的浪头跃向轮心,发现巨刃吞口处卡着块冰魄镜。镜中映出的不是此刻,是二十年后景象:青崖山巅新立的青铜鼎边,另一个"我"正将刀尖刺入少女右眼——那姑娘腕间的银锁,刻着陆明漪的闺名。
"幻象!"
陌刀劈碎冰镜的瞬间,整座剑轮突然坍缩。坠落的青铜碎片里突然钻出十二道黑影,他们手中兵刃摆出的,正是我自创的破军刀法前九式。
"来得好!"
我旋身劈开三柄长枪,枪杆裂口处涌出的不是木屑,是活生生的赤眼蜈蚣。当第七个黑影的头颅滚落时,沙海尽头突然升起十二座青铜望楼,楼顶铜镜将月光折射成囚笼。
刀柄红绫突然渗血。我扯下染血的束发带甩向穹顶,浸透心尖血的布料遇光即燃。火光撕开囚笼的刹那,望见蛰伏在荒漠下的真相——所谓龙脉,竟是千具青铜鼎首尾相衔的蛇形,每尊鼎耳都拴着燕家男丁的右手。
最后一刀劈开阵眼鼎时,鼎内滚出的不是丹药,是三百颗带血的银锁。锁芯处新生的野茉莉突然绽放,将整片大漠照得雪亮。那些挣扎的尸骸在强光中化作流萤,凝成师父的绝笔新篇:
"孤刃劈开生死障
青衫踏碎古今愁"
驼铃声突然清越。我拎着酒囊踩过燃烧的残剑,望见绿洲方向升起炊烟。沙丘上新立的无名碑突然迸裂,碑底露出的青铜剑上,斑驳的"踏山河"三字下染着新血:
"刃底恩仇随雪逝
杯中明月共潮生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