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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:沙海烛

我踩着青铜树最后的残骸跃出地缝时,大漠落日正把沙丘染成血色。怀中的《照胆录》突然发烫,烫金封皮上浮出师父年轻时的掌纹,掌纹间隙渗出金液,在沙地上凝成星图——破军位正对着三十里外的断碑。

驼铃声突然从西南方传来。五个披着狼皮大氅的刀客策马掠过沙丘,他们颈间的银锁在暮色中泛青,锁芯处嵌着的茉莉花瓣与我怀中那枚一模一样。最前头的刀客突然甩出套马索,索头拴着的不是铁钩,是半截青铜鼎耳。

"燕当家的,借眼一用!"

刀客的呼喝带着塞北口音。我旋身避开套索,陌刀劈开第二道袭来的铁链时,发现链节上刻着潼关驿的标记——这正是二十年前被陆家血洗的驿站信物。

刀柄红绫突然无风自动。我顺着感应劈出破军刀法第九式,刀气掀起的沙暴中,五匹战马突然人立而起。马腹裂开的瞬间,窜出的不是内脏,是缠着金丝的赤眼蜈蚣。这些毒虫背甲上的星图,与《照胆录》缺失的篇章完全吻合。

右眼空荡处突然剧痛。我扯下染血的束发带缠住刀柄,在沙地上滚出三丈。原先立足处突然塌陷,露出底下沸腾的青铜熔浆。浆泡炸开的腥气里混着茉莉香,正是陆家炼人鼎特有的味道。

"好俊的身手。"

沙丘后转出个缺耳垂的老者,他独臂甩动的流星锤上嵌着三百颗狼牙。最中央那颗狼牙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——与青铜树中挖出的那颗分毫不差。

陌刀劈碎第七颗狼牙时,流星锤突然炸开。飞溅的碎铁中藏着十二枚冰魄针,针尾缀着的金铃发出摄魂调。我挥刀斩碎三枚金铃,却见老者缺耳垂的伤口里钻出赤红蜈蚣——蜈蚣额间的铜钱纹,正是陆家暗卫的标记。

"陆老狗倒是养了不少好畜生。"我抬脚碾碎蜈蚣,毒血在沙地上烧出卦象。老者突然撕开狼皮大氅,露出胸口嵌着的青铜鼎——鼎内煮着的正是我当年射失的银叶子。

沙暴毫无征兆地席卷天地。我在狂风撕开的幻象里望见真相:二十年前师父剜我右眼时,鼎中沸腾的不是药汤,是陆家女子的脐带血。那些本该死去的女婴,正被炼成新的容器。

右眼窟窿突然暴长茉莉根须。我扯断三根最粗的根茎,带出的金血凝成短刃,狠狠刺入老者胸口的青铜鼎。鼎身裂开的瞬间,三百里外的荒漠突然升起十二道狼烟,烟柱在空中扭成"未时三刻"西个古篆。

老者的尸身突然晶化。我掰开他僵硬的指节,发现掌心里攥着半枚虎符——符纹间隙卡着片带血的银锁,正是陆明漪及笄时我送的定亲信物。锁芯处新刻的"嗔"字,与二师兄临终前写在雪地上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
驼铃声再次响起时,我己站在断碑前。碑文被风沙侵蚀大半,唯"潼关"二字依稀可辨。指尖触及碑面裂痕的刹那,地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——这根本不是石碑,是陆家埋在沙海下的青铜门枢钮。

陌刀插入碑底裂缝的瞬间,整片沙丘轰然塌陷。我抓着青铜锁链坠向地宫时,望见穹顶镶嵌的三百盏鲛人灯突然自燃。火光映出墙上的壁画:十二个赤足童子正在跳傩舞,他们脚踝的金铃串成北斗阵,阵眼处跪着的少年——正是七岁时被种下茉莉根的我。

"燕破军!"

陆明漪的残魂从壁画中走出。她腐烂的右脸爬满青铜纹路,完好的左眼淌着金血:"师兄可知,你每杀一个陆家人,茉莉根就往心脉近一寸?"她指尖轻点,我右胸突然凸起根须形状——那些扎进心窍的青铜丝,正随着心跳缓缓收缩。

刀气劈开三重壁画时,地宫深处传来龙吟。我踩着坠落的青铜瓦当跃向声源,望见盘踞在熔岩河上的伪龙突然昂首。它逆鳞处插着的不是银叶子,是师父的七星剑——剑柄缠着的束发银带,还沾着我剜眼那夜的金血。

"好师父,真是好算计。"我挥刀斩断两根龙须,须根处涌出的不是血,是混着茉莉香的青铜汁。伪龙暴怒甩尾时,陆明漪的残魂突然附在龙角上:"师兄的命,我要亲手取!"

龙口喷出的毒雾凝成三百柄淬毒冰刃。我在刃雨中腾挪时,忽然瞥见龙腹处的青铜门——门环上拴着的银锁,正是当年我从陆明漪腕间扯落的那个。锁芯处卡着的半粒茉莉籽,突然遇血发芽。

"破!"

我徒手扯断茉莉根须,将染血的银锁砸向青铜门。门缝开启的刹那,伪龙突然僵首,龙眼中的金光尽数灌入门内。陆明漪的尖叫混着龙吟响彻地宫:"你竟敢...坏我陆家..."

陌刀穿透龙颈的瞬间,我望见门后真相——哪有什么龙脉,只有百具青铜鼎组成的八卦阵。每尊鼎耳都拴着燕家男丁的尸骸,鼎内煮着的陆家女尸正在融化成金液。阵眼处悬浮的冰棺里,封存着七岁时被剜眼的我,而那孩子的右眼窝里,开着一朵完整的血茉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