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斩断第七根青铜链时，冰棺里的"我"突然睁眼。那双瞳孔里开着的血茉莉，正与二十年前剜眼那夜的幻象重叠。陌刀劈开棺盖的刹那，西北巽位突然射来三支响箭，箭簇上的青磷火在穹顶烧出卦象："未时三刻，破军归鞘"。
"燕当家的，这出戏可还精彩？"
独臂刀客踩着青铜鼎耳跃下，他狼皮大氅里钻出的赤眼蜈蚣，背甲上赫然刻着我的生辰。刀锋扫过冰棺溅起的碎晶里，映出十二年前潼关驿的血案——原来当年陆家杀手颈间的银锁，锁芯里藏的正是冰棺茉莉的种子。
右眼窟窿突然暴长根须。我反手扯住两缕青铜丝，借力翻上鼎群最高处。刀气扫落三枚淬毒冰锥时，望见鼎内沸腾的金液中浮沉着半枚虎符——符纹间卡着的银叶子，正是我射向镇龙钉的第一枚暗器。
"月照寒江刃饮血，刀劈昆仑见天光——"
我并指抹过刀锋，刃上龙血突然燃起青焰。这是西师弟临终前口授的《焚刀诀》，他说江湖人的血，总要烧出个痛快。
青焰顺着青铜链蔓延，将十二尊炼人鼎烧成赤红。独臂刀客的狼皮大氅突然炸开，露出胸口嵌着的青铜镜——镜中映出的不是此刻，是二十年后景象：青崖山巅新立的青铜鼎边，另一个"我"正将刀尖刺入少女右眼，那姑娘的眉眼与陆明漪分毫不差。
"幻象罢了！"
陌刀穿透青铜镜的瞬间，地宫突然倾斜。我踩着坠落的鼎耳跃向巽位，靴底碾碎的冰晶里突然钻出金蚕丝。这些丝线在空中结网时发出的声响，竟与陆明漪当年绣嫁衣的抽线声一般无二。
刀柄红绫突然渗出血珠。我旋身劈开三张金蚕网，最末那张却粘着片褪色红绸——正是翠娘缝在我旧衣内衬的护心料。绸角暗纹显出的"嗔"字，与二师兄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绝笔如出一辙。
"燕破军！"
穹顶突然传来陆明漪的嘶吼。她的残魂附在青铜龙首上，腐烂的右脸完全脱落，露出底下跳动的龙脉灵核："你每斩一根因果线，茉莉就往心脉近一寸..."龙须突然暴长，缠住我持刀的右腕，须根处渗出的金液正与冰棺中那孩子的血同源。
刀锋突然重若千钧。我盯着腕间蠕动的龙须，忽然记起师父临终前的唇语："...茉莉根怕自己的血..."左掌狠狠拍向心口，喷出的心头血染红龙须，那些青铜根须遇血即燃，在空中烧出星图缺口。
"你疯了！"陆明漪的尖叫中，我一头撞向龙角。颅骨裂开的剧痛里，望见二十年前风雪夜的真相——师父的剑不是挑开襁褓，是斩断了陆天擎往我眼中种根的青铜镊子。那截断镊正卡在龙角裂缝里，镊尖沾着的金血还未干涸。
陌刀刺入龙角的刹那，整座地宫突然寂静。三百盏鲛人灯齐齐熄灭，又在三息后同时复燃。火光中浮现的《葬龙经》真迹，字迹竟是用燕陆两家血脉混着写的："七月初七焚虚龙，逆鳞三寸葬真魂"。
冰棺突然炸裂。那个七岁的"我"爬出棺椁，右眼窝的茉莉根须暴长成剑，剑锋首指我心窍："师兄，该归位了。"孩童嗓音带着青铜摩擦的刺响，剑招竟是我自创的破军刀法第七式。
"赝品终归是赝品。"
我挥刀斩断茉莉剑，顺势劈开孩童天灵盖。颅腔里迸出的不是脑髓，是十二枚青铜钉——每根钉尾都刻着陆家长老的生辰。当最后一枚钉被碾碎时，千里外的荒漠突然升起血月，月轮中浮出师父的遗言：
"砂烬深处埋真骨
刀山火海又逢君"
地宫开始崩塌。我抓着青铜链荡向出口时，望见独臂刀客正在熔岩河边狂笑。他撕开胸口的皮肉，露出里面三百颗跳动的茉莉籽："燕当家，陆家的种...可是烧不尽的..."
"那就烧到尽！"
我掷出陌刀穿透他心脏，刀气掀起的熔岩浪将其吞没。在跃出地缝的瞬间，怀中的《照胆录》突然自燃，灰烬里浮出真正的龙脉图——西北三十里的断碑下，埋着初代燕陆先祖歃血为盟的青铜剑。
沙暴在此时达到顶峰。我逆风而行，右眼窟窿里残存的茉莉根须正在枯萎。当指尖触及断碑上"歃血"二字时，碑底突然传来剑鸣——那声音与二十年前师父为我铸剑时的锤音，分毫不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