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握紧陌刀刺向青铜心脏时,刀镡的银锁突然融化。滚烫的银液顺着刀纹流淌,在刃尖凝成冰晶——这是翠娘临终前含在口中的那枚冰魄,原来她早把破局之物藏在我刀中二十年。
"叮!"
刀尖撞上心脏的刹那,整棵青铜树突然寂静。陆明漪残躯的金血停止流动,她腐烂的唇角凝固在惊愕的弧度。树冠垂落的尸骸齐齐抬头,三百双空洞的眼眶同时映出我右眼暴长的茉莉根须。
根须刺入青铜心脏的裂缝时,我听见七岁时的自己在哭喊。那个被按在祭坛上的孩童右眼淌着金血,而执刀剜眼的不是师父,是年轻时的陆天擎。他腕间的银锁突然断裂,锁芯里滚出的茉莉籽落地生根,长成此刻扎进我颅骨的青铜根。
"原来是你..."我转动陌刀,刀气震碎心脏外壳。里面蜷缩着具婴孩尸骸,脐带连着的不是胎盘,是缠绕金丝的青铜鼎——鼎身刻着"燕昭元年七月初七",正是燕家初代先祖的祭日。
青铜树突然开始崩解。我踩着坠落的枝桠跃向树根,那些埋着生辰碑的根系正渗出黑血。最粗壮的根脉裂开缝隙,露出里面盘踞的龙形尸骸——这哪是什么龙脉,分明是百具陆家女子尸身拼凑的伪龙。
"好一个偷天换日!"我挥刀斩断三根主脉,黑血喷溅处浮出《葬龙经》真迹。经文不是用墨写的,是燕家男丁的指骨拼成:"以仇雠血养虚龙,用至亲骨镇真脉"。每根骨节都在颤动,发出困兽般的悲鸣。
陆明漪的残躯突然炸开。她心脏处迸出十二枚青铜钉,钉身缠着的金丝首连树根。我劈碎第五枚铜钉时,地底传来驼铃声——二十年前血洗潼关驿的杀手们,正从青铜门后爬出。他们颈间银锁己锈成青黑色,锁芯里钻出的却是茉莉根须。
"燕当家,别来无恙?"
为首的杀手掀开兜帽,露出我亲手斩下的唐门长老面容。他腐烂的指尖捻着片银叶子,叶脉里流动的金液正与我血脉共鸣。
陌刀突然脱手飞向青铜门。我徒手撕开杀手的胸膛,扯出的不是心脏,是缠着金丝的傀儡虫。虫身爆裂的毒雾中,望见师父年轻时的虚影正将婴孩放入炼人鼎——那孩子右眼窝里种的茉莉根,与我颅骨里的同出一源。
"痴儿,现在明白了吗?"
虚影的七星剑刺穿毒雾,剑锋挑着半枚虎符:"燕陆两家血脉同源,龙脉要饮够三百对兄妹血才能醒。"剑穗突然伸长缠住我脖颈,穗上坠着的正是陆明漪的乳牙。
树根突然剧烈抽搐。我抓着青铜钉跃上伪龙头顶,发现颅骨内嵌着块冰魄镜。镜中映出的不是此刻,是二十年后景象:青崖山巅新立的青铜鼎边,另一个"我"正将刀尖刺入少女右眼——那姑娘眉眼间尽是陆明漪的神韵。
"轮回?"我震碎冰魄镜,碎片却化作淬毒暗器。最锋利的镜片扎进掌心时,忽然听见翠娘的声音:"燕郎,子时三刻..."
地动山摇的轰鸣中,我望见伪龙逆鳞处泛着血光。陌刀感应到召唤破土而出,刀身裹着的不是锈迹,是凝成实质的龙脉灵气。当刀刃没入逆鳞三寸时,整棵青铜树突然自燃,火焰竟是陆明漪最爱的茉莉香。
三百里外的荒漠升起血月。我踩着燃烧的枝桠跃向月轮,望见月影中浮出白玉祭坛。坛上插着的陌刀完整如新,刀柄红绫上绣着未完的诗句:"刀山火海从容渡..."
伸手握刀的瞬间,月轮突然坍缩成青铜门。门后传来师父的叹息:"茉莉开尽日..."我挥刀斩碎门扉,最后的真相随月光倾泻——哪有什么龙脉,不过是燕陆两家百年互噬的血肉熔炉。那些嵌在青铜鼎中的尸骸,手脚皆被金丝相连,恰似提线傀儡。
陆明漪的残魂突然凝实。她完好的左眼流出血泪,指尖轻点我空荡的右眼:"师兄可知,当年我往你眼中种的...是解药..."腐烂的右脸完全剥落,露出底下冰雕般的真容——与青铜棺中的翠娘一模一样。
陌刀坠地的脆响惊醒天地。燃烧的青铜树灰烬中升起新芽,那是株没有金丝缠绕的野茉莉。我拾起残刃削去右眼窝的青铜根,带出的金血浇在花根处,荒漠突然落下百年未见的暴雨。
雨幕中,千里外的青崖山巅传来凤鸣。那些嵌在山体的青铜鼎逐个碎裂,鼎中飘出的不是冤魂,是三百对燕陆儿女的笑语。他们腕间的银锁同时坠地,锁芯开出的茉莉花,终于不再沾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