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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:蜃楼骨

骨笛的寒意透过皮肉刺在命门上,我扣住陆明漪腕间旧疤的手指又紧三分。沙粒还在从她面具裂缝里滑落,露出根须下溃烂的皮肉——那些茉莉枝条正在蚕食她的颧骨。

"你该先解释这个。"我拔出她右眼窝里的银叶子,带出的金血在沙地上烫出卦象。二十年前射向镇龙钉的暗器,此刻沾着龙脉灵气的腥甜。

陆明漪突然笑了。她腐烂的唇角撕裂到耳根,露出镶着青铜的牙床:"师兄的破军刀,还是这么烫人。"骨笛骤然发出尖啸,沙地上沉睡的尸骸突然暴起,三百道缠着金丝的手骨同时抓向我肋下旧伤。

陌刀卷着沙暴横扫,刀气劈碎七具尸骸。断裂的金丝却化作毒蛇,顺着刀柄缠上右臂。右眼根须暴长,将蛇头钉死在沙地时,我听见陆明漪在风里破碎的嗓音:"你当真以为...青崖山是第一个鼎?"

三个青铜刀客的攻势突然诡变。他们面具裂开,涌出的不是血肉,而是灌满茉莉根的沙流。青色火焰在沙暴里凝成八卦阵,火舌舔过之处,黄沙竟凝成镜面。镜中映出的不是我,是个额生龙角的婴孩,脐带还连在青铜鼎内的龙脉上。

刀柄红绫突然渗出血珠。我旋身劈开火墙,却见镜阵中央浮着一具水晶棺。棺中女子穿着我的旧袍,心口插着师父的七星剑——那分明是我的脸!

"幻象罢了。"我咬碎藏在齿间的醒神丹,陌刀狠狠刺入沙地。刀气掀起的狂沙中,陆明漪的骨笛正抵着水晶棺,笛孔里爬出十二只金眼蜈蚣。蜈蚣背甲上浮现的,竟是我这些年杀过的三百恶人面相。

右眼突然剧痛。茉莉根须破眶而出,在半空结成傩面。沙地深处传来龙吟,被我劈碎的尸骸金丝齐齐绷首,在苍穹上织出星图——破军位正对水晶棺中的"我"。

"好师兄,你才是最好的容器。"陆明漪腐烂的半张脸突然脱落,露出底下青铜浇铸的面骨。她指间翻出半枚虎符,与我怀中的残符拼成完整虎头:"骁骑营三百儿郎的血,养出的龙脉可还够味?"

虎符相合的瞬间,沙海轰然开裂。蛰伏地下的青铜鼎破土而出,鼎耳上缠着的正是师父的束发银带。鼎内沸腾的血水里,浮沉着七具琉璃骨——每具心口都刻着燕家男子的生辰。

陌刀发出悲鸣。我认得其中那具断指骨,是西师弟被化骨掌溶掉右手前,死死按在我肩上的温度。血水突然凝成师父的面孔,他翕动的嘴唇溅起血珠:"错了...全都错了..."

陆明漪的骨笛刺破血面,师父的幻象炸成血雨。她青铜面骨上裂开细纹:"陆家用三百燕家子炼人丹时,你的好师父正在饮血酒呢。"鼎内突然伸出缠满金丝的手骨,攥着块褪色玉珏——那是我及冠时,父亲塞进我剑鞘的护身符。

沙暴在此时达到顶峰。青铜鼎内腾起龙形烟柱,我怀中的虎符突然发烫,在掌心烙下兵符纹。陆明漪的骨笛凑近唇边:"子时到了。"

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,沙海尽头升起十二座青铜望楼。楼间锁链上悬挂的尸骸随风相撞,奏出的竟是玄冰诀心法口诀。最中央的望楼顶端,缺耳垂老者正在剜一具尸骸的右眼,他脚下伏着的驼队,正是酉时见过的商旅。

"老狗!"陌刀携着龙脉灵气掷出,刀气撕裂三丈沙地。老者头也不回地甩出套马索,索头拴着的正是我射向镇龙钉的银叶子。金属相撞的火星里,我看清叶柄处细微的"燕"字——这分明是燕家暗卫的标记!

右眼根须突然失控。它们缠住最近的青铜望楼,将我拽向高空。陆明漪的尖笑追着风沙:"看看真正的龙脉!"

攀上望楼的那一刻,我望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。百里沙海之下,盘踞着覆盖龙鳞的青铜山脉。每片龙鳞都是一尊炼人鼎,鼎中沸腾的血水上,漂浮着无数刻有"燕"字的头骨。而山脉尽头处,我二十年前射出的银叶子,正钉在一具横贯天地的龙尸额间。

缺耳垂老者的弯刀从背后袭来时,我正盯着龙尸的右眼——那眼眶里开着的茉莉花,与我一模一样。

"燕家小子,你这容器当得值啊!"老者刀锋抹向我脖颈的瞬间,望楼突然倾斜。龙尸的眼眶里射出金光,将我右眼的茉莉根须照得透明——每根须脉里都流淌着燕家男子的魂魄,最深处蜷缩着七岁时的我。

陌刀劈开望楼栏杆,我抱着青铜鼎耳坠向龙尸。狂风灌满衣袖时,望见陆明漪在龙角处起舞,她手中虎符正在吸食龙脉灵气。那些灵气凝成三百骁骑营铁骑,马鞍上却驮着燕家尸骸。

落地前的刹那,怀中玉珏突然发烫。龙尸逆鳞处裂开缝隙,露出里面白玉砌成的祭坛。坛中央的青铜剑碑上,钉着一具与我面容相同的尸体,他心口插着的,正是我此刻握着的陌刀。

"破军星归位——"陆明漪的吟唱响彻天地。我握刀的手不受控地刺向剑碑,右眼根须扎进龙鳞的剧痛中,忽然听见师父临终前未说完的话:

"...错把逆鳞当命门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