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首页
求书
关灯 护眼
加入书架

第四十三章:沙海龙抬头

我踩着青铜鼎耳跃下山崖时,整座青崖山正在发出龙吟般的轰鸣。右眼窝里的茉莉根须扎进颅骨,带着龙脉灵气的剧痛让我险些抓不住岩壁。碎雪混着青铜渣滓砸在脸上,恍惚间又看见师父临终前翕动的嘴唇——他说"错了",可这江湖何曾给过对的选择?

二十年前射出的银叶子正在沙海尽头发光,像指路的星子。

"燕小哥!接住这个!"

缺耳垂老者的喊声混在风雪里,他独臂甩来的羊皮水囊砸在我肩头。囊中装的不是水,是三百颗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钉——每颗钉尾都沾着暗红,正是我这些年在师父药庐闻惯的血腥味。钉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,竟与陆明漪当年腕间的锁魂铃一般无二。

驼铃声突然急促如雨。我反手拔出嵌在岩缝里的陌刀,刀锋劈开三支淬毒的响箭。箭簇上的青磷火在沙地上烧出北斗七星图案,沙匪的狼皮大氅在百米外的沙丘上闪动,他们颈间的银锁与我怀中那枚一模一样,锁芯处都嵌着半片茉莉花瓣。

"陆家真是养了群好狗。"我抹了把流到下巴的金色血液,这从师父心口溅出的龙脉精血,此刻正在沙地上冒出青烟。七匹骆驼突然人立而起,沙匪的弯刀还没出鞘,就被地下窜出的茉莉根须缠成蚕蛹。那些根须吸饱了人血,竟在沙地上绽开拳头大的白花。

右眼突然刺痛,剧痛中浮现出诡异画面:十二个赤足孩童正在青铜鼎内跳傩戏,他们脚踝的金铃随着舞步响成催命符。最中间那个孩子突然转头——那分明是七岁时的我,左眼窝里插着师父的七星钉。

"燕破军!"

缺耳垂老者策马掠过时,套马索卷走了我腰间银锁。他缺耳垂的伤口里又钻出赤红蜈蚣,这次蜈蚣背上用朱砂写着"酉时三刻"。我认得这字迹,二十年前贴在潼关驿站墙上的通缉令,落款就是这个歪斜的"酉"字。

沙海在暮色里泛起血雾。我握紧陌刀向前疾奔,靴底却突然踩到硬物。扒开滚烫的黄沙,半块残碑上"潼关驿"三个字让呼吸一滞——这正是二十年前陆家血洗的驿站,碑文缺口处还卡着二师兄的断剑。剑柄缠着的褪色红绫突然无风自动,绫角暗纹显出一个"嗔"字,这是二师兄修闭口禅前留下的最后一笔。

身后传来机括转动声。我旋身横刀,刀锋撞上精铁伞骨的刹那,伞面突然迸出十三根透骨钉。执伞人黑袍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青,正是陆家暗卫的标记。更诡异的是他的眼睛,瞳孔里开着一朵茉莉,与我右眼窝里的一模一样。

"少主有令,带眼回府。"暗卫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。他伞尖喷出的毒雾里游动着龙形黑影,正是师父炼制的噬心蛊。当年翠娘就是被这蛊虫啃光了五脏,死时手里还攥着给我缝的护心镜。

刀柄红绫无风自动,我顺着感应挥出破军刀法第七式"贪狼噬月"。刀气斩碎毒雾时,伞骨缝隙突然射出金蚕丝——这是翠娘当年的成名暗器!金丝上串着的三十六颗离魂珠泛起幽光,每颗珠子里都困着一个燕家人的残魂。

右眼根须突然暴长,竟将金蚕丝尽数吞没。暗卫惊退半步,这个破绽足够我的陌刀穿透他的琵琶骨。黑袍裂开时,我看见他心口嵌着的青铜钉,钉尾赫然刻着今日的日期。钉身缠绕的金丝首连百会穴,与青崖山那些傀儡尸如出一辙。

"傀儡..."我捏碎青铜钉的瞬间,暗卫整个身体突然化成沙粒。沙地上浮现出血字:子时龙抬头。每个字都在蠕动,仔细看竟是万千条赤红蜈蚣抱团组成的笔划。东南方突然升起狼烟,烟柱在夜空中扭成蟠龙形状,龙睛处闪烁着我的银叶子。

解下染血的外袍裹住陌刀时,指尖摸到内袋里硬物——不知何时多出的半枚虎符,边缘还沾着茉莉香粉。这香气让我想起陆明漪及笄那日,她鬓间簪着的白茉莉浸了毒,毒死了来退婚的唐门少主。

沙丘背后传来驼铃与刀剑相击声。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刀客正在围攻商队,他们刀法诡谲,每次劈砍都带起青色火焰。被护在中间的白衣女子突然吹响骨笛,沙地下顿时钻出数十具缠着金丝的尸骸。那些尸骸虎口都有燕字烙印,其中一具右手缺了三指——是当年替我挡下化骨掌的西师弟!

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陌刀上,刀身映出右眼窝里疯长的根须。当破军刀气劈开第一具尸骸时,缠在骨架上的金丝突然发出陆明漪的轻笑:"师兄,你的命灯还亮着呢。"骸骨五指成爪掏向我心口,腕间银锁刻着"癸亥年七月初七",正是我被师父捡回山门的日子。

沙暴毫无征兆地席卷天地。在狂风撕开的幻象里,我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龙脉祭坛上,手中银叶子正要射向镇龙钉。而祭坛阴影处,缺耳垂老者正将匕首刺进父亲后心。更可怕的是父亲的脸——那张本该被陆家剥皮示众的面孔,竟与师父有八分相似!

右眼突然流出滚烫的金液。幻象破碎时,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在沙海里模糊成片。白衣女子不知何时贴到我背后,她手中骨笛抵着我后颈:"燕破军,你想知道茉莉根须的真相吗?"她的吐息带着龙脉灵气特有的冷香,笛身上密密麻麻刻着的,全是燕家儿郎的生辰八字。

我反手扣住她命门,却摸到腕骨上的陈年剑疤——那是十二岁比剑时,我失手在陆明漪腕上留下的。沙粒从她青铜面具的缝隙簌簌落下,露出底下半张被茉莉根须覆盖的脸。

"破军星动,该醒醒了。"她突然摘下面具,右眼窝里赫然插着我的银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