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抠住山岩裂缝时,指尖己冻得发麻。青崖山巅的罡风像无数把冰刀,剐得脸上旧伤重新裂开。上方三丈处的观星台上,师父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,他手中那柄剜过我右眼的短剑,此刻正滴着淡金色的血。
"好徒儿,这步棋你走了二十年。"师父的嗓音比山风更冷,剑尖挑开脚边的积雪,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钉——每根钉尾都刻着"燕"字,正是我生辰八字里的笔划。
怀中的银锁突然发烫,锁芯射出的金丝缠住岩壁。我借力翻身跃上平台,剑气扫开七枚淬毒的冰锥。师父的剑锋却己等在喉前三寸:"玄冰诀第七重的破绽,在气海穴下三指。"
剧痛从肋下炸开,我踉跄着撞碎冰柱。碎裂的冰晶里映出二十年前那个雪夜——师父的剑尖挑开襁褓时,陆天擎的刀正架在妇人颈间。原来所谓"换命",换的是陆家嫡子早夭的命格,而我的右眼,是龙脉最好的容器。
"这双眼看够了吗?"师父剑柄的七星石突然迸光,山巅积雪轰然崩塌。三百根青铜钉破雪而出,在空中结成北斗杀阵。我挥剑斩断第三根铁索时,望见钉身上缠绕的金丝——每根都连着我经脉要穴。
银锁突然蜂鸣,锁芯裂开弹出半枚虎符。当啷一声,虎符卡入杀阵的阵眼,整座山体突然震颤。师父的剑锋偏了半寸,在我颈侧划出血线:"连骁骑营的兵符都偷,出息了。"
雪雾中忽然传来驼铃,缺耳垂的老者策马冲上平台。他独臂甩出的套马索缠住师父的剑柄,缺耳垂的伤口里钻出条赤红蜈蚣:"陆老鬼,潼关驿站的血债该还了!"
师父的冷笑冻结在嘴角。蜈蚣额间的铜钱突然炸开,毒雾中浮出三百道虚影——全是这些年死在玄冰诀下的亡魂。最前头的翠娘虚影突然凝实,她手中的剔骨刀正刺向师父后心。
"叮!"
我的剑鞘撞偏刀刃,玄冰剑气却冻住了师父的退路。老者突然狂笑,套马索绞碎七星石:"想不到吧?你埋在龙脉里的傀儡,早被老夫换了芯子!"
山体裂开的巨响中,我望见了真相——青崖山根本不是山,是陆家浇筑的巨型青铜鼎。那些终年不化的积雪下,三百具缠着金丝的尸骸正在苏醒,他们虎口的烙印与我一模一样。
"燕家小子,现在刺进去!"老者抛来陌刀。刀柄缠着的褪色红绫突然渗血,凝成二师兄临终前的血书:"破军"。我握刀的手突然不受控地刺向鼎耳,师父的瞳孔里第一次露出惊惶。
"师兄...错了..."剑锋穿透胸膛时,师父的指尖点在我眉心。磅礴的龙脉灵气倒灌而入,右眼窝的茉莉根须突然暴长,将整座青铜鼎缠成茧。山巅积雪在晨曦中泛金,我听见陆明漪最后的叹息混在风里:
"原来我们...都是祭品..."
鼎中沸腾的血水突然凝固,三百具尸骸齐齐转向东南。沙海尽头,真正的龙脉正在苏醒,它额间的镇龙钉正是我当年射出的银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