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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:焚饲砂

我是在驼峰间醒来的,鼻腔里灌满血砂。商队头领的无头尸挂在十丈外的枯树上,颈腔里钻出的碧绿藤蔓正卷着颗琉璃眼珠——那瞳孔里映着的,正是我七岁那夜蜷缩的米缸。

"燕大侠好睡相。"

沙丘后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刀客,他指尖转着三枚铜钱,钱孔里渗出的金粉随风飘散,凝成陆家鹰徽的形状。我摸向腰间剑鞘,却触到个冰凉物件——陆明漪的银锁不知何时系在了鞘尾,锁芯正发出蜂鸣。

刀客突然掷出铜钱,钱币旋转的锐响惊起沙地下的毒蝎。我踩着蝎背跃起时,望见三里外的烽燧台顶站着个青碧身影。那人挽弓的姿势与陆明漪如出一辙,箭簇却对准了我的眉心。

"接礼!"

箭矢破空的刹那,银锁蜂鸣骤止。我旋身劈落箭杆,箭身炸开的毒雾中浮出张塞外舆图——朱砂标注的"燕冢"二字正在渗血,位置赫然是青崖山巅的剑冢。刀客突然暴喝,沙地裂开蛛网纹,三百具缠着金丝的腐尸破土而出,他们的起手式全是玄冰诀的杀招。

剑气冻住第七具腐尸时,我嗅到了熟悉的当归味——是塞外客栈老板娘常用来醒酒的药汤。刀客的傩面突然炸裂,露出韩三娘烧伤的脸:"好师侄,这具身子可比潼关驿站的腌菜缸舒服?"她双刀交叉劈来的轨迹,竟与师父教我破阵的招式完全重合。

"坎水位!"我震碎身后的烽燧残碑,碑底露出成捆的漠北军弩。弩机卡槽处镶着的翡翠泛着幽光,正是二师兄下葬时含在口中的陪葬品。韩三娘突然癫狂大笑,她撕开胸甲露出跳动的肉瘤——表面浮着三百张人脸,全是这些年被我斩杀的恶徒。

玄冰剑气搅碎肉瘤的瞬间,青崖山方向传来龙吟。我怀中的银锁突然发烫,裂纹中射出的金丝在空中拼出塞外客栈的布局图。最东侧的厢房被朱砂圈出,窗棂上钉着枚带血的桃木簪——正是我赠予翠娘的定情信物。

"燕大哥..."

幻听中的呼唤让我剑锋偏了半寸。韩三娘趁机甩出毒藤,藤蔓缠住剑柄的刹那,烽燧台顶的青碧身影突然挽弓连射。燃烧的箭矢穿透沙暴,钉入地脉的瞬间,整片沙漠突然沸腾——三百口青铜棺椁破沙而出,棺盖上饕餮纹正吞噬着月光。

我踩着最近的棺椁跃起,望见棺中泡在龙血胶里的尸身——那分明是我二十年前的模样,只是心口插着柄熟悉的陌刀。二师兄的虚影突然从刀柄浮现:"师弟,这一式'葬雪'可看真切了?"

刀光劈开记忆的裂痕。当年师父演示这招时,剑锋挑落的不是冬梅,是陆家嫡子的一缕魂魄。我徒手攥住刀锋,任由寒气冻裂掌心:"师兄,潼关那夜的酒...果然掺了东西。"

青铜棺椁突然炸裂,漫天血雨中浮出张焦黄的婚书。陆天擎的掌印旁,我的生辰八字正在褪色——墨渍里爬出的不是蛊虫,是师父炼丹房失踪的七星盘。磁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我空荡的右眼窝。

韩三娘在狂笑中化作血雾,沙地突然塌陷成旋涡。我拽着半截套马索坠入地宫时,望见九根盘龙柱间摆着口水晶棺——棺中少女的嫁衣金雀缺了眼珠,腕间银锁刻着"庚午年腊月廿三"。

"哥哥终于来了。"

棺盖突然滑开,少女腐烂的指尖点向七星盘。龙脉灵气顺着金丝灌入经脉的瞬间,我望见了真相:陆家每一代都用双生子献祭,师父剜我右眼不是为了镇龙,是要把陆家嫡子的命格换给龙脉!

地面突然传来驼铃声。我劈开水晶棺跃出地宫时,三百匹战马正拖着燃烧的青铜鼎冲向地平线。鼎中沸腾的不是血水,是凝成固体的杏花酿——塞外客栈的残垣在火光中浮现,酒旗上"燕冢"二字正在灰烬里明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