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踩着流沙旋涡的边缘跃上驼峰时,青铜碑裂开的缝隙里正渗出淡金色的液体。老者的独臂突然暴起青筋,缺耳垂的伤口里钻出条赤红蜈蚣——那毒虫额间嵌着的铜钱,分明是我七岁那年射落土匪耳坠的银叶子改铸的。
"陆家要的不是龙脉,是借命!"老者突然拽断蜈蚣,毒血溅在青铜碑上,"当年你师父剜你右眼,为的是把陆家嫡子的命格..."话音未落,三百支淬毒弩箭破空而至,箭杆上绑着的红绸正是陆明漪出嫁时的盖头料。
玄冰剑气冻住第七支弩箭时,流沙突然凝固成冰。我踩着箭簇跃上沙丘,望见商队残党正在组装床弩——弩机卡槽处镶着的翡翠,与二师兄坟前碎裂的墓碑纹路如出一辙。最前头的疤脸汉子撕开胸甲,跳动的肉瘤表面浮出翠娘的面容:"燕大哥,这具身子可比腌菜缸暖和?"
"坎水位!"老者突然踹翻水车。井水泼在青铜碑上,碑文遇水显出血色篆字:"燕氏子,庚午年腊月替承。"我右眼的茉莉根须突然刺入碑面,那些缠绕经脉多年的金丝寸寸断裂,剧痛让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毒蛇出洞。
沙暴中浮现的幻象里,师父的剑锋正刺向妇人怀中的婴儿。本该剜去的右眼突然睁开,瞳孔里映出陆天擎狞笑的脸——原来我才是被换命的祭品,陆家嫡子早被炼成了镇龙桩。
"现在明白了?"老者的弯刀劈碎第七具床弩,"青崖山的雪要化了,龙脉该醒了!"他独臂掀开衣襟,锁骨处的蟒纹烙印正渗着金血。流沙旋涡中心突然升起青铜鼎,鼎中沸腾的血水里浮沉着三百枚银锁,每枚锁芯都嵌着漠北孩童的乳牙。
商队头领的尸身突然在鼎中坐起,她腐烂的指尖点向我的右眼窝:"哥哥,该归位了..."鼎内血水凝成陆明漪的模样,她腕间的银锁正与我怀中残片共振。玄冰剑气搅碎幻影的刹那,整片沙漠突然塌陷,我们坠入地宫时,穹顶的夜明珠映出九根盘龙柱——每根柱子上都钉着具戴银锁的童尸。
最中央的祭台上,二师兄的陌刀正插在七星盘中央。刀柄褪色的红绫突然无风自动,缠住我的手腕往星盘拽去。老者突然暴喝,独臂斩断红绫,缺耳垂的伤口喷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:"破军移位,贪狼噬主!"
地宫西壁突然伸出青铜手臂,我挥剑斩断第三只利爪时,望见爪心刻着的"燕"字与青崖山剑冢的徽记重合。商队残党从暗河游来,他们撕开人皮面具后的脸让我瞳孔骤缩——竟是三年前白河镇惨案中"死去"的百姓。
"燕大哥,这局棋你早输了!"翠娘的声音从肉瘤中传出。我劈开第七具行尸时,他胸腔里滚出的不是脏器,是成串的漠北军符。老者突然拽着我撞向祭台,七星盘的磁针离盘飞出,首刺我淌血的右眼窝。
剧痛让视线模糊的瞬间,我望见青铜鼎中浮起的真正秘密——鼎底刻着的不是符文,是塞外客栈的布局图。陆明漪的虚影正在柜台后温酒,她指尖蘸着酒水在桌面写下:"龙脉在..."
地宫突然崩塌,我们被暗河冲上地面时,三百匹战马正拖着青铜棺椁驶向地平线。沙暴中若隐若现的客栈轮廓上,"燕冢"酒旗正在渗血。老者独臂指向东南方的雪光:"青崖山的晨钟要响了,这一剑你刺是不刺?"
我震落剑锋上的血珠,沙地上刻出的裂痕恰好是"不归"二字。残阳如血,映着暗河里漂来的半块银锁——锁芯里嵌着的不是机关,是朵真正的沙漠茉莉,花瓣上凝着未干的血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