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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:焚城录

我踩着青铜炮车的残骸跃上城楼时,硝烟灌进右眼窝的旧伤,那朵茉莉在灼痛中绽出血丝。漠北狼骑的牛角号声混着江涛,把嘉陵关的落日撕成碎片。老艄公的乌篷船正在炮火中穿梭,船头青纱灯炸开的磷粉,把江水染成鬼火般的幽绿。

"燕爷!西北角!"

独臂驿卒的嘶吼被铁蹄踏碎。我旋身劈开两支流矢,箭杆上绑着的血书飘落掌心——"陆家米仓,龙脉将醒"。字迹晕开的墨渍里,浮出张塞外客栈的舆图,朱砂圈画处正是当年二师兄咽气的位置。

炮车突然调转方向,三十门青铜炮齐齐对准关内。我踢飞燃烧的梁柱砸向炮阵时,瞥见装填手胸前的狼头刺青泛着金粉——是皇陵守墓人特用的鎏金砂。玄冰剑气冻住引线时,江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,整段城墙突然塌陷。

"燕大哥接住!"

陆月容的虚影在尘埃中闪现。她抛来的断水剑刺穿装填手的咽喉,剑柄红绫突然燃起青焰——是白河镖局传讯用的磷火。我挥剑斩断第七根炮管时,剑脊裂纹中渗出的金丝突然绷首,拽着我坠入江心漩涡。

水底沉着三百具青铜棺,棺盖上的饕餮纹正贪婪地吮吸血水。我劈开最近那具棺木,腐尸手中攥着的半块玉珏,竟与陆月容银锁的纹路完全契合。尸身右耳缺了块耳垂,与三年前被我斩落的漠北暗探一模一样。

"好师侄,这江底的滋味如何?"

韩三娘的声音从棺群深处传来。她骑在青铜巨蟒的独角上,蟒身缠着成串的琉璃珠,每颗珠心都冻着个孩童的魂魄。我挥剑斩断蟒尾时,珠串突然炸开,三百道怨魂的尖啸震碎了江底暗流。

断水剑突然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心口,剑柄红绫里钻出条碧绿蛊虫。我抠出右眼窝的茉莉掷向蛊虫,花根缠住剑锋的刹那,整条青铜蟒突然痉挛——它七寸处插着的,正是二师兄那柄失踪的陌刀。

"阿兄..."

陆月容的尸身从蟒腹中滑出。她指尖点在我淌血的腕脉上,那些金丝突然活过来般钻进伤口。江底泥沙翻涌间,我望见二十年前的真相:师父从血泊中抱起双生子时,剜去的右眼根本不属于我。

青铜棺群突然炸裂,我抱着陆月容的尸身冲出水面的瞬间,嘉陵关最后的城楼正在倾倒。老艄公的船橹精准地垫在我脚下,船头摆着三坛未开封的杏花酿,泥封上印着塞外客栈的狼头戳。

"喝吧。"老艄公撕开人皮面具,烧伤的右脸抽搐着,"喝完这断头酒,该去掀了那棋盘。"他掌心托着的罗盘突然崩裂,磁针首指我空荡的右眼窝——那里正渗出淡金色的血。

对岸突然亮起连绵火把,三百匹战马拖着的不是云梯,是口雕满星图的青铜巨棺。棺盖缝隙中垂下的铁索上,拴着个戴银锁的少女——她抬头时眼底的桃花,与陆月容临死前的眸光重叠。

我拍碎酒坛仰头痛饮,琥珀色的酒液里浮着未化的冰碴。当最后一滴酒滑入喉头时,江风突然送来驼铃声,混着师父临终前的呢喃:

**"棋子跳出棋盘时,方见真正的执棋人。"**

剑锋震落血珠,我朝着青铜巨棺踏浪而去。残阳如血,将嘉陵关的烽烟染成一条蜿蜒的赤龙,龙首处正是我飘散的白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