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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:归刃歌

我攥着陆月容冰冷的腕子站在江心时,上游漂来块焦黑的棺材板。板子上钉着七枚青铜钉,钉尾的铜钱纹被江水泡得发胀,像极了风雨楼杀手掌心的烙印。怀中的银锁突然发烫,裂纹里渗出的金丝缠住我的剑柄——这把从漠北国师骸骨里拔出的青铜剑,此刻竟重若千钧。

"燕爷!看镖!"

老艄公的破锣嗓子撕开江雾。我反手劈飞三支透骨钉,钉尖上淬着的磷火在江面烧出个"诛"字。二十匹赤鬃马踏着浮尸冲来,马上汉子肩头的狼头刺青渗着靛蓝毒光——是黑水十三狼的余孽,领头的独眼狼王正攥着条犀角链,链坠上拴着半块玉珏。

"陆家小娘子的眼珠子..."狼王舔着链坠怪笑,"泡酒倒是香得很!"他扬手抛出个琉璃瓶,瓶里浮动的眼球突然爆开,溅出的毒液蚀穿了脚下的浮尸。我旋身踢起棺材板挡住毒雾,青铜剑顺势劈断两匹赤鬃马的前蹄。

腥风卷着马血扑面而来。我踩着翻倒的马尸跃起时,瞥见对岸芦苇荡里闪过青碧裙角——是那个在塞外客栈递伞的神秘女子。她手中的油纸伞突然炸开,伞骨里迸出十二枚袖箭,精准地钉入狼卫的咽喉。

"燕大哥接剑!"

陆月容的尸身突然在我怀中轻颤。她心口银锁崩裂,锁芯里弹出道寒芒——竟是二师兄那柄失踪多年的断水剑。剑锋触及青铜剑的刹那,江底突然传来龙吟,整条嘉陵江的波涛都凝成冰棱。

狼王的斩马刀劈碎冰柱时,我闻到了塞外风沙的味道。三年前那个雪夜,二师兄正是用这招"断水式"替我挡下致命一刀。剑锋贯入狼王肋下的瞬间,他独眼里突然淌出血泪:"楼主...你骗我..."

江面浮尸堆成的京观突然炸开。漠北国师的焦尸从尸堆里浮起,黑袍下钻出千百条碧绿小蛇。"燕氏的剑..."他喉骨摩擦出沙哑的调子,"终归要归鞘..."蛇群聚成巨蟒的刹那,我怀中的陆月容突然睁眼,她指尖银针刺入我右眼窝,将那朵茉莉生生剜了出来。

剧痛让记忆如潮水倒灌。七岁那夜师父剜目时,米缸外站着的根本不是土匪——是陆天擎带着黑水十三狼,他们手中斩马刀滴着的,是我娘亲绣着茉莉的绢帕。

"阿还..."陆月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,"陆家欠你的..."她沾血的指尖拂过剑锋,断水剑突然迸出青光。碧绿巨蟒在剑光中寸寸崩裂,露出藏在蛇腹中的青铜匣——匣面纹路与银锁残片完美契合。

我劈开青铜匣时,嘉陵关残垣突然震动。地脉中升起三百柄锈剑,剑尖齐指苍穹。老艄公的乌篷船在剑雨中穿梭,他竹篙每点一次水面,便有一柄锈剑坠入江心。当最后一柄剑沉江时,对岸传来驼铃声——三百匹战马拖着的青铜棺正在开裂,棺中坐起的尸身戴着我的青铜鬼面。

"燕大哥,看天!"神秘女子掷来油纸伞。伞面映出北斗九星,天权位正对着我淌血的右眼窝。玄冰诀催到极致时,漫天剑雨突然倒转,将漠北狼骑钉死在江岸。我踩着青铜棺跃上云端,断水剑刺入鬼面尸天灵盖的瞬间,望见了面具下那张本该属于自己的脸。

"原来我才是..."剑锋搅碎脑浆时,我尝到了塞外杏花酿的苦涩。鬼面尸炸成血雾的刹那,整条嘉陵江的冰棱同时崩碎。陆月容的尸身随波逐流,她腕间银锁在晨曦中化作流沙,沙粒间浮出八个字:

**"山河为冢,不渡归人。"**

我跪在江滩上呕出黑血时,神秘女子的油纸伞遮住了烈日。她掀开帷帽,眼角泪痣被晒得发亮:"燕郎可还记得,青崖山那株断肠草?"伞柄突然弹出短刃,刃尖挑开我衣襟——心口那道月牙疤正在渗血,渗出的血珠凝成朵茉莉。

对岸残破的城楼上,老艄公正在吹埙。埙声混着江风,将三百柄沉江锈剑的悲鸣送上九霄。我握剑的手忽然失了力气,恍惚看见七岁那夜的自己蜷在米缸里,用银锁尖齿在缸底刻下最后一颗星。

江心忽然漂来盏河灯,灯芯燃着抹熟悉的茉莉香。当我想捞起那盏灯时,整条嘉陵江的倒影都碎成了银锁残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