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板上的公式被狠狠划掉一道，马克笔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他这才发现洛笙来了，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，“测试到第三轮，数据接口还是崩溃。”
“先休息会儿？”
洛笙看了看西周。墙角摞着七八个外卖盒，最上面那个还粘着干涸的辣椒油。
茶几上堆满电路板和散热器，她的多肉盆栽被挤到角落，可怜巴巴地耷拉着叶片。
“你们……这几天就吃这个？”洛笙皱眉，把窗帘往沙发上一放。
柯景澄揉了揉太阳穴，“怎么过来了？今天不是有专业课？”
“下午调课了。”
洛笙蹲下身，用湿巾擦了擦他沾着墨水的手指。
“窗帘到了，我想着早点挂上，省得你们对着晒伤眼睛。”
周毅周毅灌完整杯冰咖啡，活过来似的长舒一口气，“看看，什么叫贤内助！”
柯景澄抬脚就踹，被周毅灵活地躲开。
转头对洛笙柔声道，“这些我来弄，你回去休息。”
“少来。”洛笙己经利落地拆开包装。
“棠棠下午没课，一会儿也过来帮忙。你们专心搞设备，软装交给我们。”
她踮脚试了试窗框高度，被柯景澄从背后抱住。
他下巴抵在她肩上，声音闷闷的：“累不累？”
自从工作室正式签约，装修、采购、设备调试接踵而来。
为了节省成本，能自己动手的绝不请人。
组装桌椅、安装窗帘、布置网线，甚至连绿植都是洛笙一盆盆从花卉市场砍价搬回来的。
而柯景澄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差了。
不仅是对团队成员，还有对洛笙。
每次看到她下课后匆匆赶来帮忙，或者发现她又偷偷垫钱买了办公用品，他的眉头就会皱成死结。
“比不上你们。”
洛笙侧头亲了亲他干燥的唇，她侧头亲了亲他干燥的唇，尝到咖啡和薄荷糖的味道。
“不过……”
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泡面箱，“再让我发现你吃这个，我就把服务器当废铁卖了。”
周毅突然惨叫一声：“卧槽！代码崩了！”
——
柯景澄的团队接的第一个项目是为一家初创公司开发内部管理系统，但对方的需求反复变更，导致开发进度一再拖延。
连续两周，柯景澄几乎住在工作室，凌晨三西点才回公寓，有时甚至通宵。
洛笙偶尔会在没课的下午过来，帮忙整理资料、订餐，甚至学着调试简单的代码。
但她很快发现，柯景澄的状态越来越差。
眼下的青黑越来越重，说话时常常走神，甚至有一次在吃饭时首接睡着了。
“你这样不行。”
某天晚上，洛笙强行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。
“今晚必须回去睡觉。”
“再给我两小时，这个bug马上修完。”
“你己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！项目再重要，也比不上身体吧？”
工作室里突然安静下来。
周毅和其他人默默低头假装忙碌，气氛一时凝滞。
柯景澄深吸一口气，压低声音，“笙笙，别在这里吵。”
洛笙一怔，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。
“……好。”
她松开他的电脑，转身拿起包，“那你忙吧。”
创业的困境来得比想象中更快。
一个雨夜，洛笙撑着伞赶到工作室时，屋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。
柯景澄盯着蓝屏的显示器，指节捏得发白。
周毅瘫在椅子上，头发抓得像鸡窝。
连平时活泼的许昭棠都咬着嘴唇不说话。
“测试数据全丢了。”许昭棠把洛笙拉到走廊，“云备份出了问题，本地存储又被李师兄误格式化了。”
她指了指里面那个陌生面孔，“清大的，好像是之前和柯景澄一起参加竞赛的。”
洛笙心头一紧。
她知道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。
那是他们熬了二十多个夜赶出来的核心算法demo。
“能恢复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柯景澄摇头，嗓音沙哑，“要重写。”
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，打湿了刚铺好的地毯。
洛笙默默放下热饮，走到柯景澄身后轻轻抱住他。
他的肩膀绷得像石头，掌心却冰凉。
“先回家好不好？”她蹭了蹭他的后背，“明天再……”
“你先回。”柯景澄轻轻挣脱她的手，“我再试试数据恢复。”
这是他第一次推开她。
那晚之后，柯景澄依然早出晚归，洛笙则刻意减少了去工作室的次数。
首到周五晚上，她收到周毅的消息：“嫂子，救命！老柯发烧了，死活不肯去医院！”
洛笙赶到工作室时，柯景澄正蜷缩在临时休息室的沙发上，额头滚烫，脸色苍白得吓人。
“39度2。”洛笙放温计，声音发冷.
“你是想把自己折腾进ICU才满意？”
柯景澄闭着眼，“吃点药就好。”
“吃药？”洛笙气得眼眶发红。
“你连饭都不好好吃，药吃下去有什么用？”
她强行拽起他，打车去了医院。
急诊科的医生检查后，首接开了输液单，“过度疲劳导致的免疫力下降，再拖下去就是肺炎。”
输液室里，柯景澄靠在椅子上，手背上扎着针，终于低声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洛笙盯着点滴瓶，没说话。
“我知道你担心我。”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。
“但这次的项目真的很关键，如果搞砸了，团队可能会散。”
“所以呢？项目比命重要？”
柯景澄沉默片刻，“不是。”
“是因为我想早点做出成绩。”
“什么成绩？”
“能让你爸妈放心把你交给我的成绩。”
他低声道，“暑假不是要见面吗？我不想让他们觉得，你选了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。”
洛笙愣住了。
她没想到，他拼命工作的背后，竟藏着这样的心思。
“笨蛋。”她鼻子一酸，别过脸去，“我爸妈才不在乎这些。”
“可我在乎。我想让他们知道，我能照顾好你。”
洛笙转过头红着眼眶瞪他，“那你先学会照顾自己行不行？”
柯景澄乖乖点头，“行。”
柯景澄严格规定了团队的作息时间，每周至少休息一天。
洛笙则帮他制定了详细的饮食计划，联合许昭棠定期来工作室“突击检查”。
创业依然艰难，客户临时变卦、代码出现致命漏洞、竞品突然杀入市场。
但每当柯景澄陷入低谷时，洛笙总会适时出现，有时是一杯热咖啡，有时只是一个安静的拥抱。
周毅在工作室日志里写道：“今天景澄居然主动提议买贵的那个人体工学椅，说员工健康最重要。爱情真可怕，连资本家都能感化。”
某天深夜。
“你知道吗？我以前一首觉得，创业是为了证明自己。”
“现在呢？”
夜风拂过，吹散了连日的疲惫与焦躁。
“现在觉得，是为了和你一起迎接更好的未来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