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云见看了眼还睡在床上的宁澈,对焦渊嘘了一声,扯着他走出屋里,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。
这才对焦渊道:
“南方的疫病,老爷子可听说了?”
焦渊一听跟疫病有关,脸上茫然神色突然不见,转而冷了脸:
“不曾听过,烦请二位从老朽家里搬出去。”
沈云见早就料到了焦渊的态度,也冷了脸,看着他:
“你得去。”
焦渊挺了挺胸膛:“休想!”
他说完,还上下打量了沈云见一番,看着沈云见身上的丝绸中衣,和他脚上的缎面锦靴,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:
“阁下是宫里的人?”
沈云见也不怵他,只道:“你莫要管我是谁,但你得知道,南方的疫病,你必须去。”
焦渊依旧强硬:
“老朽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儿!”
沈云见道:“若是我能将你的功德算在你妻儿身上,让你们再见最后一面呢?”
焦渊闻言,顿时愣在当场,眯了眯眼:“小子,莫要拿我开涮!”
沈云见道:“我没工夫跟你磨叽,内人身子不好,办完了事,就要速回京都,你若肯,我们便做了这交易,你若不肯,便当我白跑一趟,绝不强求。”
焦渊看着沈云见:“敢问阁下是何身份?”
沈云见道:“你莫要管我是谁,你只需知道,当朝摄政王宁澈是我的人。”
“你若肯去,回头平了南方的疫病,你便去寻他,我许你的事,我自会兑现。”
这事儿说起来太玄乎了,焦渊必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沈云见拿捏了七寸。
他沉默了许久,才道:“你得证明给我看。”
沈云见已经等了焦渊这些时日,的确没时间再跟他继续耗着,爽快道:
“我要你妻儿的八字,何时生,何时死。”
焦渊的妻儿是他这一辈子抹不去的伤痕和执念。
他虽心有疑虑,却还是脱口便回答了沈云见的问题。
沈云见生于黄泉,长在地狱,活人找不到,死人却一找一个准。
人并非刚死就能投胎,大多数投胎要排队,没那么快。
沈云见看着焦渊:“此事只有你我知晓,不得让第三人知道。”
焦渊当即起誓。
沈云见原本黑色的瞳仁变成血色,食指点在焦渊额头之上。
焦渊脑海中瞬时一片恍惚,随后便看见了两道无比熟悉的身影,游走于各色诡异人影之间。
扭曲的阁楼,鬼怪横行的街市。
都是焦渊有生以来从不曾看见也不曾梦见过的场景。
沈云见年纪轻轻,不可能见过他早逝的妻儿,焦渊心中骇然,就在他想要仔细去看清那熟悉身影的面目时,眼前的画面消失了。
沈云见放下了点在焦渊额头上的手指,问他:
“现下,先生可愿去南方走这一遭?”
焦渊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的一幕,久久回不了神,他呆愣地看了沈云见许久,刚反应过来便要向沈云见下跪。
沈云见伸手拽住焦渊的手臂:
“莫要整这些个虚的,待你从南方回来,我许你们见最后一面。”
这大抵是焦渊余生最大的心愿了。
他刚想开口,沈云见却又出言打断了他:“我还有个条件。”
焦渊抱拳:“道长请说。”
沈云见:“........”
他张了张口,到底是没有在称呼上多浪费口舌,只道:
“我要你说个谎,待南方的事平息,你要告诉所有人,是摄政王殿下心怀天下,心系百姓,从山底三拜九叩上了山,才请得先生出山。”
焦渊人老成精,沈云见一说,焦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他目光坚定:“老朽明白,但老朽也有一个请求。”
沈云见扬眉:“先生请说。”
焦渊道:“南方疫病严重,若是老朽没能活着回来,还望道长,能设法让我们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。”
.......
被拿捏了七寸的蛇,没有那么难搞。
焦渊心里有了盼头,比沈云见还急着动身,当日下午便起身前往了南方。
临走前,还客套了一番,询问沈云见是否要他替床上的宁澈医治,被沈云见拒绝了。
宁澈知道焦渊和沈云见谈妥了下山的事,却没有心思多问。
只提了一句:“我可还回得去吗?”
沈云见知道他是想回宫了。
他抬手摸了摸宁澈还尚且完好的额头:“回得去,明日一早,我便带你回家。”
沈云见在说完了这话后,当晚,宁澈的精神就明显更好了几分。
夜里原本一直疼痛难耐还死咬着牙不肯吭声的宁澈,竟然真的觉得身上的疼痛在逐渐缓解,褪去。
宁澈原以为,自已是回光返照了。
因为疼痛的消失,宁澈难得睡了个安稳觉。
结果翌日一早,沈云见一醒来,就发现,宁澈已经快要溃烂的耳根的皮肤,竟然完全愈合了。
沈云见心中一喜,立刻伸手去扯那些包裹在宁澈身上的绷带。
果不其然,身上也恢复了正常,莫要说是溃烂了,就连结痂的痕迹都没有,好似前些时日宁澈遭的那些罪,都只不过是一场荒诞噩梦罢了。
沈云见长出口气,知道这件事,就该到此结束了。
宁澈的后半生,没了天罚,能不能顺顺利利百岁无忧,就是他沈云见说了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