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兀的喊声,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,嘈杂的现场变得安静。
几十道探询的目光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:原来是族长。
部落里的一个壮硕的小伙大声质问道:“你要乞活吗?”边说,脸上还露出明显的不屑。
但更多人的眼神却由灰败一下变得明亮,毕竟“好死不如赖活”才是人的本性,但他们并不知道,有时,活着比死亡需要更大的勇气。
孛端察儿蒙合黑没有料到高傲的部落首领会示弱,听到声音先是一呆,接着下意识的就望向不忽合塔吉。
不忽合塔吉略有所思的看了看孛端察儿蒙合黑,点了点头。孛端察儿蒙合黑冲着握刀的汉子们挥了挥手,刀斧手们纷纷停止了动作。
族长此时被牛筋五花大绑的捆着,像粽子一样被扔在了地上,看到自已喊叫发挥了作用,拼命挣扎着爬起身来。
当孛端察儿蒙合黑慢慢走过来时,他扑腾一声,又跪了下来,还不停地磕头。这可把孛端察儿蒙合黑给唬住了,在的他印象中,这位族长倔强、憨直,愍不畏死,而且与他的关系也不融洽,至少在他的记忆中这位族长从没对他假以过辞色,有时他从族长身边走过,他甚至会感到若有若无的敌意。
其实,刚才他之所以会回应族长,除了不忽合塔吉的态度起了作用,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心中有愧:毕竟当日他潦倒的时候,这群陌生人没有嫌弃他,还待他如族人,尊重他,毫无保留的信任他;日常交易时,更没有欺他孤单,让他吃亏,反而还让他占了便宜,保证了他亟需的生活用品。
更重要的是:那时他打猎受伤或感到孤寂的时候,这里曾经是他的避风港。在这里,他受伤的身体会得到照料,心灵也能得到慰疾,这使他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也能感受到朋友的温度和家的亲切。
现在他既然利用了这种感情和信任,还带人剥夺了他们的生活资料,甚至连他们的生命也不准备放过。
虽然他可以自我安慰:这样的选择是草原生存法则的必然。但作为一个人,总逃脱不了感情的窠臼,他内心深处还是倍受煎熬,他觉得如果族长现在能骂他一顿甚至揍他,都是对他灵魂的救赎,也可以作为偿还恩情的一种方式,这样他的精神负担也会减轻一些。
万万没想到,族长却向他跪下磕头,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,一时手足无措,忘了反应,直接愣在当场。
族长看到孛端察儿蒙合黑没反应,心中大急,但又不敢多言,怕说错了话,只好不停的磕头。
此时已值深秋,斡难河上游的地面早已冻得硬如生铁,很快,族长额头就出现了一片淤青,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旁边的不忽合塔吉看到孛端察儿蒙合黑像块木头一样立在那里,大为不满,暗自嘀咕:“难道他的呆病又犯了,这可真丢人。”
于是狠狠的咳嗽了几声,突兀的咳嗽声把孛端察儿蒙合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,看到跪在他面前,磕头如捣蒜般的族长,愧疚之情无法抑制,情不自禁双手扶住他的肩膀,一边往上托,一边温柔地说到:“不必多礼,起来说话。”
这与刚才马上要动刀宰人的画风相差太大,风格转化如此突兀,导致以不忽合塔吉为首的同袍们都难以适应。
特别是准备动手杀人的那几名乞颜部族人更是心生不满:“你是要攀亲戚了吗,之前也不给点提示,我们可是下了死手,和他们结了死仇的,这要是以后同在一个部落,该怎么相处啊?”
不忽合塔吉则心中警铃大作:难道孛端察儿蒙合黑要借机培养私人势力?
正要开口阻止,孛端察儿蒙合黑已醒悟过来,赶快松开了扶人的手,张嘴就要呵斥。
族长却抓住机会,再次迅速跪倒,同时谦卑地说到:“今天发生的事,老祭司其实已有预料,当你回归乞颜部落时,他就交待我们:能降服金雕的人,一定会成为草原的王,你虽然暂时离开,但终有一天会王者归来。
我们部落经历上次族战后,其实已名存实亡,只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。
这几年来,长生天也没给我们赐下英主。然而时不待我,如今的草原风云激荡,正处在革故鼎新的阵痛期,兼并、征服、屠杀就像阴影笼罩在每个部落头顶。
可是直到现在,我们还未能平复上次战争造成的创伤,更没有胜任的领袖能带领我们披荆斩棘,我们就好像腊月里野外的赤裸羔羊,毫无抵抗时局的能力。
但长生天还是怜悯他子孙的,在关键时刻,把你派到了我们身边,让我们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明。
请你回想一下,如果不是长生天的眷顾,如果没有老祭司的吩咐,你能随意出入我们部落吗?你能得到超乎寻常的礼遇吗?
其实我本人才薄智浅,根本不配担任族长,我在这个位置,也只是代领而以,一旦有了适合的英雄,我心甘情愿交上权柄。
你的回归,恰逢其时。你来领导我们,实至名归。我们都愿意顺服你,请允许我们有机会享受做你仆人的荣耀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