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番论证,讲事实、摆道理,条理清晰、逻辑严密,对于危险的预估更是一语中的。
不古讷台听得津津有味,时而双眉紧锁、时而不住点头,听到精彩处,他按捺不住兴奋之情,直接站起身来,来回踱步。
当他看到孛端察儿蒙合黑又停下来喝水,就迫不及待坐了回去,还急切地问道:“我与你大兄忧患此事久矣,幺弟回部落的时间也不长,却对周遭形式看得这么透彻,为兄甚是欣慰。
既然你对部落情况已如掌上观纹,想必你也有了应对之策,快说给哥哥听听,让我们共同参详,完善一番。之后,一起去见大兄,把这办法陈述给他听,但有可取之处,到时候记你大功一件,各种好处还不是唾手可得。”
孛端察儿蒙合黑却没立刻答话,他双眉紧锁,似乎遇到了极为难办的事情,踌躇良久:“倒是考虑过应对之策,但需要完善,且此事有颇多牵扯。”
孛端察儿蒙合黑说这番话确是真情流露,但落在不古讷台的耳朵里,却觉得孛端察儿蒙合黑是以此要挟,从而为自已攫取更多的利益。
想到这,不古讷台面露不豫,颇为严厉地说道:“弟弟,阿姆活着的时候就对你赞许有加,说你内秀,胸中有乾坤,你有什么好算计,不妨直接说出来!似这般谦虚,总是藏着掖着的,可急死哥哥了!”
孛端察儿蒙合黑低着头,思考了一会,脸上开始颇为不忍,最后似乎下定决心,鹰鸷之色一闪而过:“哥哥,‘兀良合惕’部落规模不大,且多是老、妇、孺,青壮男子也少,语言、风俗也与我部相近,我又和这个部落极为熟稔,他们对我也无戒心……”
不古讷台双眼微眯,捋着额下胡须,也不说话,直盯盯地看着孛端察儿蒙合黑。
孛端察儿蒙合黑被不古讷台看的心头发毛,定定神,整理了下思路,“我们部落与下游那些大部落相比,实力太弱,想快速扩张,只有兼并一途可寻。但遍观周围,我们吃得下、消化得了的只有这个‘兀良合惕’部。”
不古讷台上下打量着孛端察儿蒙合黑,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弟弟:“我去过那个部落,有战斗力的人是不多,估计不堪近战,然而部落里的人警惕性很高,营地建设也颇见功力,营地外围很开阔,防御的篱笆扎得很牢靠,想偷袭只怕很难;
正面硬攻的话,如果我方损折人手过多,做不到以战养战,部落的实力就会不升反降,那就得不偿失了;即使我方死的人不多,对方也会有巨大的伤亡,这必然要滋生严重的对立情绪,下一步再想要收服、同化的难度也很大!”
孛端察儿蒙合黑听后冷笑一声:“不瞒哥哥,此事我筹划良久。以前我是一个人,虽然有好的谋划,但也很难实施。正所谓单丝不成线,独木不成林。
回到部落后,我私下里多次复盘过我的计划,权衡了利弊,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:收服该部落虽然有风险,但收益更大,何况我有信心将风险降到最低。
而信心的来源,就是我在这个部落里积累的人望。
以前我经常拜访该部落,与部众分享猎物,接济穷苦,与他们大多数人都结下了善缘。
甚至守卫部落的那几条狗,也因为经常被我投喂,变得相互熟识。
不是我夸口:假如我与该部落某人发生了冲突,部落里的大多数人,甚至是部落里养的狗都会为我站台。何况有心算无心,我早就有利用该部落的心思。
每次拜访该部落,我都会借机在营地里四处溜达,观察并记录这个部落防卫设施分布和人员变动情况。因此,我对他们营地建设、粮食储备、人力资源等情况了如指掌,可以这么说,在我的脑海里就有一张现成的部落防御图。
所以对哥哥来说那所谓严密的防守措施,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土鸡瓦狗、形同虚设。正面硬攻这种“伤和气”的事,在我这完全可以避免的,既然如此,也就不用担心因为正面硬攻而可能带来的后续反应了;况且该部落妇、孺居多,斗志薄弱,一旦被打败,还是很容易收服的。
而一旦收服,利益极大。
首先该部落可观的妇女人口,有助于我们部落规模的快速扩充;
其次该部落地处上游,位置隐蔽,地势绝佳;而我们部落则位于斡难河中下游结合部,两者正好呈犄角互补之势;
再次征服‘兀良合惕’部后,我们就有了后备基地。我们部落前期发展势头虽猛,但与下游的那些大部落相比,还是有明显差距的。而下游那些部落,只要想往斡难河上游发展,就一定会攻击我们部落。如果我们部落只有一个根据地,一旦被攻破,那就万劫不复,族灭身死了。
占领‘兀良合惕’部后,我们就有了转圜余地,何况 ‘兀良合惕’部在我们上游,下游部落又不可能越过我们,直接攻击它们,因此将他们的驻地作为我们后备基地肯定是安全的;
最后‘兀良合惕’部的地势比我们部落高,将来,万一有什么缓急,我们退守过去,也可以对敌寇形成居高临下之势,从而占据地利,这样即加大了对方连续攻击我们的难度,可以给我们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,还为将来的反攻创造了有利条件。
有此几利,兼并该部,势在必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