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纱帘爬上化妆台时，林夏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三秒。
昨晚扣在桌上的手机正亮着，国际彩妆创意大赛（IMCC）的未读邮件像颗小太阳，把锁屏照得发白。
朵朵蜷在她臂弯里，发顶沾着彩泥碎屑，呼吸轻得像片蒲公英。
林夏慢慢抽出手，手机贴着掌心的温度比体温高两度——邮件标题还在，正文第一行刺得她心跳漏了半拍：“请携带‘亲子共创’核心作品参展，并准备十分钟主题演讲。”
“妈妈看什么？”朵朵迷迷糊糊翻了个身，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她手腕。
林夏低头时鼻尖蹭到孩子软毛似的发，忽然想起上周在幼儿园，朵朵举着蜡笔画说“要给妈妈画会飞的粉粉星星”。
那幅画现在压在玻璃收纳盒底，和果冻壳里的眼影粉一起，成了“亲子共创”最原始的注脚。
她把手机转向朵朵：“朵朵，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参加展览啦，要带你的《蝶翼幻彩高光粉》和《晨光吻颊唇釉》哦。”
“高光粉是用彩虹糖蜡笔画的！”朵朵立刻清醒，跪起来扒着她肩膀，眼睛亮得像装了小灯珠，“唇釉是早上太阳亲脸的颜色，朵朵在阳台画的！”她扑过去翻玩具箱，彩泥、蜡笔、碎亮片撒了一床，最后举着块混着橘色和粉色的彩泥块，“这个！妈妈说像橘子味的云朵！”
林夏接住那团彩泥，指腹蹭过还带着孩子体温的凹痕。
这是上周首播时，朵朵把彩泥按在她唇上玩，结果意外调出了比专柜更自然的暖橘色——系统当时弹出提示：“儿童彩泥成分解析完成，可复刻为食用级唇釉基底。”现在这团彩泥，正是“晨光吻颊”的原始配方。
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是阿琪发来的消息：“朵朵今天穿彩虹毛衣吗？我拍了段孩子们用酸奶盖画太阳的视频，想剪进你们的素材里。”林夏盯着对话框，忽然坐首身子——展区布置还没头绪，阿琪有美术功底，说不定能帮忙。
她按下通话键，那边很快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。
“林夏？”阿琪的声音带着点喘气，背景里有“哗啦”倒蜡笔的动静，“刚带小朋友们做手指画，手都是颜料呢。”
“阿琪，我有个大事——”林夏把手机贴紧耳朵，“国际彩妆创意大赛（IMCC）邀我们参展，需要设计展区。你能不能帮我把孩子们的涂鸦做成互动墙？”
那边突然安静两秒，接着是抽气声：“真的？！”阿琪的声音拔高，“我昨天还和陈姐说，你们的‘妈妈美学’该被更多人看见！互动墙的话……对了，幼儿园有投影设备！我可以带孩子们画大幅涂鸦，用动态投影循环播放，这样观众还能自己选喜欢的颜色叠加！”她语速越来越快，林夏仿佛看见她眼睛发亮的模样——上次幼儿园活动，阿琪也是这样，蹲在地上和孩子们一起用粉笔在水泥地画彩虹，鼻尖沾着白粉。
“就这么定！”林夏笑着应下，刚要挂电话，听见那边传来朵朵同学的尖叫：“老师老师！我要画会飞的蛋糕！”阿琪笑着喊了句“等等我”，才又压低声音，“林夏，你知道吗？昨天小橙子妈妈来接孩子，说她用橘子皮泡的水当腮红，整个人都亮起来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夏捏了捏眉心，转身却撞进梅梅举着的摄像机镜头。
“姐，我都录了！”表妹晃了晃手机，“你和阿琪说话时的表情，比上次首播试色还生动。”她点开自己的剪映界面，“我查了国际彩妆创意大赛（IMCC）的往届视频，海外观众最爱真实故事。这些妈妈们的原话——小橙子妈妈说‘买不起口红就用果冻壳装眼影’，陈姐说‘磨牙饼干盒比化妆品收纳盒好用’——必须保留！我现在就做双语字幕，保证外国观众听到时，能看见咱们妈妈的光。”
梅梅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，林夏凑过去，看见剪辑轨道里并列着自己的首播片段、朵朵的涂鸦过程、还有陈姐用磨牙饼干盒装腮红的特写。
“对了，”梅梅突然抬头，“展区需要宣传视频吧？我可以加段延时摄影，拍你和朵朵做彩泥的过程——从揉泥到成型，每一步都慢放，让他们看看什么叫‘妈妈的手，孩子的眼’。”
窗外的风掀起纱帘，吹得桌上的蜡笔画哗啦作响。
朵朵正趴在地毯上，把彩泥搓成小蝴蝶，每只翅膀都沾着不同颜色的亮片。
林夏弯腰捡起一张被吹落的画纸，那是朵朵上周画的“妈妈的红毯”——歪歪扭扭的线条里，她穿着一条由三角形、圆形、星形拼成的裙子，每个形状上都标着“口水巾”“围兜”“小袜子”的字样。
“朵朵，”林夏捏起那幅画，“你画的妈妈裙子，是用什么做的呀？”
“是朵朵的口水巾呀！”孩子头也不抬，“妈妈说口水巾软乎乎的，像云。”她抬起沾着彩泥的手，在画纸上点了个粉色指印，“朵朵给妈妈缝，缝成最漂亮的裙子！”
林夏望着画纸上歪歪扭扭的“口水巾裙子”，忽然想起衣帽间里那叠洗得发白的小方巾——每块都绣着不同的图案，是朵朵从婴儿时期用到现在的。
风又吹进来，吹得画纸轻轻颤动，那些歪扭的线条仿佛活了，在她眼前拼成一条闪着柔光的裙裾。
“朵朵，”她蹲下来，把孩子搂进怀里，“妈妈的红毯，就穿你设计的口水巾裙子，好不好？”
朵朵猛地抬头，彩泥粘在她鼻尖上：“真的？！朵朵现在就去翻抽屉！”她挣脱怀抱，蹬着小短腿往卧室跑，拖鞋啪嗒啪嗒响得像小鼓点。
林夏笑着摇头，转身时看见梅梅举着摄像机，镜头正对着她。
表妹眨眨眼，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——刚才那一幕，己经被永远留在了镜头里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，透过纱窗在地面投下菱形光斑。
林夏弯腰收拾满地的彩泥和蜡笔，指尖触到一块带着体温的粉橘色彩泥，突然想起邮件里的另一句话：“请着正式服装出席红毯仪式。”她捏了捏那块彩泥，又看了眼卧室方向——朵朵正趴在衣柜前，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口水巾全拽了出来，浅粉、鹅黄、浅蓝的方巾在地上铺成一片彩虹。
明天，应该去买盒新的彩泥了。
林夏想着，顺手把一块沾着亮片的彩泥收进玻璃收纳盒。
盒底的蜡笔画上，那只被朵朵画了十八只翅膀的蝴蝶，正扑棱着翅膀，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里飞出来，停在某条特别的裙子上。
展厅外的水晶灯在林夏头顶晃出细碎光斑，她握着朵朵温热的小手站在红毯起点时，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锁骨的声音。
孩子今天穿了件奶白色毛衣，领口别着一朵用彩泥捏的小太阳——那是阿琪带着全班小朋友连夜赶工做的“参展徽章”。
朵朵仰头看着她，鼻尖还沾着早上蹭的亮片：“妈妈的裙子会发光吗？”
“会发朵朵的光。”林夏蹲下来调整孩子的领结，指尖拂过裙角的浅粉色口水巾——那是朵朵三个月大时用的，边缘还留着洗不净的奶渍淡痕。
二十块不同颜色、不同年份的口水巾被她用钩针连缀成鱼尾裙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柔光。
梅梅昨天举着相机说“这是我见过最有呼吸感的礼服”时，她突然想起外婆生前常说的话：“最好的彩妆，是能让人看见你活过的痕迹。”
“下一位，林夏女士与朵朵小朋友！”主持人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，林夏的后颈瞬间沁出薄汗。
朵朵却像小火箭似的拽着她往前冲，肉乎乎的小腿带起裙角翻飞，浅蓝、鹅黄、浅粉的口水巾在红毯上划出彩虹轨迹。
镜头“咔嚓”声连成一片，有外国记者举着话筒喊道：“林女士！您的礼服材质太特别了！”
林夏弯腰把朵朵抱起来，孩子立刻伸手去抓镜头，奶声奶气地喊道：“这是朵朵的口水巾！妈妈说软软的像云！”闪光灯闪成一片，她望着观众席前排举着手机的阿琪——对方正用力挥手，发间别着一朵用酸奶盖做的纸花。
“其实这件礼服的设计师，是我怀里这位三岁半的小朋友。”林夏对着镜头微笑，声音比想象中平稳，“她用蜡笔画了‘妈妈的红毯’，我只是把画里的‘口水巾裙子’缝了出来。”
主持人凑过来，目光扫过她清透的底妆：“林女士的妆容也很特别，完全不像传统红毯妆那样厚重——”
“这是‘尿不湿上妆法’。”林夏不等对方说完便笑出声来，从手包里抽出一张被揉皱的彩泥配方单，“朵朵总抢我的粉扑玩，有一天她把尿不湿里的吸水棉撕下来拍脸，我发现这样上底妆特别服帖。后来系统分析说，婴儿级材质的亲肤度是普通美妆蛋的三倍。”她举起配方单，上面歪歪扭扭的蜡笔字是朵朵写的“妈妈的脸要软乎乎”，“其实不是我在创造，是孩子在教我重新认识美。”
掌声像潮水般漫过红毯，林夏抱着朵朵往展厅走时，听见身后有一位妈妈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喊道：“我也有一抽屉口水巾！”她转头，看见一位金发女士举着手机，屏幕里是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——和朵朵一样，正趴在地毯上玩彩泥。
演讲厅的聚光灯亮起时，林夏摸了摸西装内袋的演讲稿。
那上面沾着朵朵的草莓果酱印，是今早孩子趴在她膝头写“要夸妈妈最棒”时蹭上的。
“半年前，我是一个被M索赔百万的过气博主。”她望着台下蓝眼睛、黑眼睛、棕眼睛的观众，“交不起房租那天，朵朵抱着她的蜡笔盒说‘妈妈我们画彩虹’——现在，那盒蜡笔成了上百名单亲妈妈的‘创业工具包’。”
大屏幕适时切换出画面：陈姐用磨牙饼干盒装着自制腮红，小橙子妈妈举着橘子皮泡的“天然腮红水”，阿琪带着孩子们把蜡笔画印在帆布袋上。
“我们没有百万粉丝，没有资本推流。”林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厅内回响，“但我们有孩子的涂鸦、妈妈的旧物，还有对‘美’最原始的热爱——这不是蹭流量，是我们在创造新的流量规则。”
掌声如雷，有一位穿墨绿裙的女士抹着眼泪站起来：“我是单亲妈妈，我儿子总说我的口红像‘融化的彩虹糖’——原来我们的‘不专业’，才是最专业的美学！”全场哄笑又鼓掌，朵朵在她怀里扭来扭去，突然对着话筒喊道：“阿姨的彩虹糖口红，朵朵可以画配方！”
笑声中，林夏看见展厅角落的欧洲品牌代表在点头。
对方穿着藏青色西装，胸针是一枚银色小蜡笔——那是IMCC给参展商的定制徽章。
演讲结束时，对方举着名片穿过人群：“林女士，我是法国‘自然童年’的品牌总监。”他带着口音说着中文，目光扫过朵朵怀里的彩泥盒，“我们想把‘亲子共创’系列引入欧洲市场，从儿童彩泥口红开始，您愿意合作吗？”
林夏接过名片时，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——像陈姐揉彩泥时磨出的那种。
“妈妈们的创意没有国界。”她笑着说，低头看见朵朵正把彩泥按在名片上，粉色泥印里歪歪扭扭嵌着“合作”两个字，“但每款产品，都得有小设计师的签名。”
品牌总监弯腰和朵朵击掌时，林夏的手机在兜里震动。
她走到后台接起，程总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：“林小姐，国内又有几家M在模仿你的‘亲子共创’模式。”停顿两秒，对方轻声笑了一下，“不过他们都缺一样东西——系统。”
林夏望着窗外的晚霞，朵朵正追着阿琪带来的小朋友跑，发梢沾着彩泥碎屑。
风掀起她的裙角，浅粉色口水巾上的奶渍在夕阳下泛着暖光。
她忽然想起今早系统弹出的新提示：“检测到AI数据异常波动，建议开启‘儿童涂鸦加密模式’。”
展厅里传来孩子们的笑声，林夏把手机揣回兜里。
玻璃幕墙外，晚霞正把天空染成橘子味的云朵——和朵朵画的“晨光吻颊唇釉”一个颜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