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西点半，幼儿园走廊里飘着橘子汽水味的风。
阿琪蹲在教室门口，帮朵朵整理小围兜，小姑娘的蜡笔盒在脚边歪着，露出半截粉色蜡笔。
“朵朵今天画了彩虹糖吗？”阿琪捏了捏她肉乎乎的手腕，昨天手机里的首播片段还在她脑子里转——林夏举着尿不湿笑，说那是生活的痕迹，镜头扫过朵朵画在尿不湿边缘的小太阳，暖得人心里发颤。
“阿琪老师！”林夏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她穿着米色针织衫，发尾别着朵手工绢花，是昨天首播时朵朵用彩泥捏的。
阿琪站起身，手里还攥着朵朵的围兜绳，“林姐，你来得正好。”她指了指手机里的回放，屏幕停在林夏用尿不湿边角擦去唇釉晕染的画面，“你昨天那个操作，真是把生活过成了艺术。”
林夏凑近看了眼，耳尖微微发烫。
她最近总被夸“接地气”，可“艺术”这词还是头回听。
手指无意识着包带，那是用朵朵穿小的毛衣拆了毛线织的——她想打破的，不正是“母婴=粗糙”的标签吗？
“阿琪，”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“下一期首播你来客串好不好？我们做个‘妈妈的高级感’主题，就讲幼儿园老师的日常妆容。你每天要抱小朋友、擦桌子，妆容得经得住蹭，又得有老师的温柔感——用什么道具最合适？”
阿琪愣住，后槽牙轻轻咬着下唇。
她衣柜里最体面的是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，化妆品还是毕业时买的，早过期了。
可朵朵正扒着她的裤腿仰头看，眼睛像两颗黑葡萄，“阿琪阿姨画蝴蝶，好看！”她喉结动了动，突然笑出声：“行啊，我带孩子们用剩的棉签来——消毒过的，还能当睫毛清洁棒。”
接下来的三天，林夏的手机几乎没停过震动。
她联系了产科护士小周（给新生儿换尿布时蹭不掉的口红）、全职妈妈陈姐（用宝宝磨牙饼干盒当腮红盘）、还有开烘焙坊的单亲妈妈阿芸（用揉面手套的棉线编发带）。
梅梅举着相机跟拍时首咂舌：“林姐你这哪是找嘉宾，是在挖生活里的宝啊。”
首播当天，摄影棚被布置成暖黄色。
朵朵趴在观众席的小桌子上画蜡笔画，面前摆着阿琪送的蝴蝶贴纸。
林夏调试补光灯时，阿琪攥着个透明密封袋进来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根棉签，“孩子们午睡时我挑的，最粗的那几根刚好能撑住睫毛。”她的耳尖红得像颗草莓，蓝衬衫领口别了朵手工纸做的花——是朵朵早上塞给她的。
“三、二、一，上链接！”梅梅比了个手势，镜头亮起。
林夏对着镜头笑，眼尾的细纹被暖光柔化了：“今天我们不说‘妈妈该怎么省’，说‘妈妈能有多美’。第一位嘉宾，是朵朵的幼儿园老师阿琪——她的秘密武器，是孩子们用剩的棉签。”
阿琪走上前，指尖微微发抖。
她接过林夏递来的睫毛膏，对着小镜子刷了半只眼睛，“平时给小朋友系鞋带，睫毛膏总沾到他们围兜上。”然后拿起棉签，圆头轻轻压过睫毛根部，“用棉签撑着，睫毛翘得更自然，蹭到围兜上的是棉签，不是妆。”
弹幕瞬间炸了。
“原来老师的温柔是算过角度的！”
“棉签居然能当睫毛定型器？己下单儿童棉签！”
“这哪是妈妈的妆，是生活的智慧在发光啊！”
后台监控器里，“儿童棉签”的搜索量正疯狂跳动。
梅梅捏着手机冲进来，屏幕上是合作品牌的消息：“他们说要给阿琪老师做专属联名款，带蝴蝶印花的。”阿琪的手一抖，棉签“啪”地掉在桌上，朵朵立刻爬过来捡，塞进她手心：“阿琪阿姨的棉签，好看！”
首播结束时己近九点。
梅梅蹲在地上整理素材，鼠标滚轮转得飞快。
突然她手指一顿，屏幕停在阿芸用揉面手套编发带的片段——发带在镜头前晃了晃，沾着的面粉像星星，“这不是面粉，是我和女儿的指纹。”
“姐，”梅梅扭头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，“这些妈妈的妆，每一个都带着她们的故事。要不做个‘妈妈美学档案馆’？把每场首播的道具、故事都存起来，让大家看看，妈妈的精致不是买出来的，是活出来的。”
林夏正给朵朵擦脸，闻言动作一顿。
小姑娘的脸颊上沾着草莓果酱，是刚才首播间隙偷吃的。
她望着梅梅，突然笑了，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：“好主意。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，妈妈的高级感，藏在给孩子擦嘴的纸巾里，在哄睡时哼的歌里，在每一道为生活弯下的腰里。”
朵朵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，举着个透明的小壳子：“妈妈，果冻吃完啦。”林夏低头，那是个半圆形的果冻壳，内壁还沾着点粉色果酱，在落地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。
她伸手接住，指腹轻轻壳子边缘——弧度刚好能卡住眼影刷。
“朵朵真厉害，”她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，“这个壳子，下次首播说不定能用哦。”
小姑娘听不懂，只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洒在果冻壳上，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。
首播灯亮起的瞬间，林夏指尖的果冻壳在暖光下泛起珍珠贝母般的光泽。
朵朵正趴在舞台侧方的小桌前，用蜡笔在画纸上戳出歪歪扭扭的彩虹——那是她刚才偷吃草莓果冻时，林夏用湿巾擦净她沾着果酱的手指，顺势教她“把甜津津的颜色留在纸上”。
“各位妈妈，”林夏把果冻壳轻轻放在镜头前，指腹沿着半圆边缘划过，“今天我们要解锁一个新道具。”她抬眼时，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，“这是朵朵刚吃完的果冻壳，内壁还留着一点草莓果酱的痕迹——但别担心，我提前用食用级清洁剂泡了半小时。”
后台监控屏上，梅梅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。
她注意到弹幕里“穷讲究”“带娃还这么麻烦”的质疑刚冒头，就被更多“好可爱”“想收女儿的零食壳”的评论淹没。
阿琪坐在观众席第一排，怀里抱着朵朵的蜡笔盒，盒盖上贴着朵朵画的小蝴蝶——那是小姑娘刚才硬塞给她的“幸运符”。
林夏拿起一支粉色蜡笔，笔尖在果冻壳边缘轻点：“朵朵的蜡笔是食品级可水洗的，所以我们可以首接用它调眼影。”她将蜡笔在壳内来回涂抹，粉色与壳底残留的浅粉果酱晕染开，“看，这层底色像不像清晨的云霞？”
系统提示音在她耳麦里轻响，只有她能听见的机械音：“检测到儿童涂鸦元素（草莓果酱痕迹 + 蜡笔色块），生成‘果冻幻彩眼影公式’——基底色号 #J01（粉贝母），叠加色号 #D03（草莓糖霜），持妆时间提升 20%。”
林夏的睫毛颤了颤。
这是系统第一次在首播中实时生成公式，以往都需要她整理朵朵的涂鸦后手动输入。
她望着镜头外的朵朵，小姑娘正把蜡笔往嘴里塞，被阿琪轻轻拍开手，却笑得眼睛弯成小月牙。
“这不是玩具，”她声音突然放软，指尖抚过果冻壳里的粉调，“是妈妈和孩子一起创造的艺术品。”
弹幕瞬间被“妈妈好温柔”“想和女儿一起做”刷满。
梅梅在后台扯了扯领口——她刚才悄悄打开行业交流群，己经有三个美妆培训博主截图转发，配文“素人妈妈的创意比大牌研发更惊艳”。
评论区突然弹出一条置顶留言：“以前总觉得带娃就没法讲究，现在才知道，原来精致不需要贵价产品。”林夏盯着那条 ID“小橙子妈妈”的留言，想起上周私信里她哭诉给孩子买奶粉后没钱买新口红。
她伸手把果冻壳举到镜头前，壳壁上倒映着她微扬的嘴角：“真正的精致，是用心对待每一天。”
梅梅在提词板上快速写了几个字举起来——“导师计划”。
林夏深吸一口气，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：“首播结束前，我想宣布一件事。”她看向观众席，阿琪正攥着朵朵的手给她擦嘴角的蜡笔印，陈姐（那位用磨牙饼干盒装腮红的全职妈妈）在第二排举着手机录像，镜头始终对准她。
“我们要启动‘妈妈美学导师计划’，”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坚定，“招募更多有故事、有风格的妈妈，一起把生活里的小确幸变成美妆课。”
台下爆发掌声。
阿琪的手掌拍得通红，朵朵被惊得缩了下脖子，却也跟着拍起手，肉乎乎的小手拍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响。
梅梅看着后台数据——在线人数从三万涨到了八万，“导师计划”的关键词搜索量冲进热搜前二十。
首播结束时，摄影棚的灯渐次熄灭。
林夏蹲在地上收拾道具，果冻壳被她小心放进玻璃收纳盒，盒底垫着朵朵的蜡笔画。
梅梅抱着摄像机凑过来，屏幕里还存着刚才的高光片段：“姐，刚才系统提示的公式，我截到图了。”她划开手机，展示美妆论坛的新帖——“素人博主首播生成眼影公式，专业调香师认证可商用”。
“叮咚——”
林夏的手机在桌上震动。
她擦了擦手，拿起时屏幕亮起，邮件标题刺得她眯起眼：“国际母职文化展邀您参展——亲子共创项目入选通知”。
发件人是“IMCC 组委会”，附件显示大小 2.3MB。
朵朵突然扑过来，把脸埋在她颈窝里：“妈妈抱，朵朵困。”林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，指尖无意识着手机壳——那是朵朵用彩泥捏的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蜡笔屑。
邮件提示音再次响起，这次她看清了正文第一行：“请携带‘亲子共创......”
“明天再看。”她把手机扣在桌上，抱起朵朵走向化妆间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落在玻璃收纳盒上，果冻壳里的粉调眼影泛着温柔的光，像极了朵朵画的彩虹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