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的拇指在暂停键上悬了三秒，最终还是滑向播放键。
视频里的"夏琳"正举着一片婴儿尿不湿，发梢的弧度和她上周首播时被朵朵拽乱的一模一样。
AI合成的声线比她本人更甜，尾音带着刻意压出的软萌："今天教大家用宝宝的尿不湿上底妆——"镜头切近，"夏琳"指尖沾着粉底液，在尿不湿吸水层轻轻按压，"这种材质能均匀吸附粉量，上脸特别服帖哦~"
林夏的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三天前她刚在首播里演示过这个"废物利用"的点子——朵朵把尿不湿揉成团当玩具，她随手捡起来试了试，发现吸饱水分的棉层竟能让底妆更服帖。
评论区当时刷爆了"妈妈的智慧果然藏在尿布堆里"，现在倒成了AI的素材库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陈墨的消息又弹出来："林小姐该不会以为，观众真的在意是谁的手在操作？"
朵朵翻了个身，小脚丫从薄被里伸出来，沾着草莓果酱的指甲盖在月光下泛着粉。
林夏弯腰给她盖好被子，指尖碰到女儿后颈那片熟悉的淡粉色胎痣——和三个月前朵朵用蜡笔在她化妆镜上画的太阳，是同一种暖调。
她突然笑了。
第二天上午十点，林夏的首播间准时亮起。
镜头里，她穿着印满小鸭子的围裙，左边是开着柔光的"夏琳"视频切片，右边摆着同款粉底液和尿不湿。
朵朵趴在儿童座椅上，正用绿色蜡笔在画板上涂涂抹抹，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呀晃。
"今天咱们玩个有意思的。"林夏举起两片尿不湿，一片递给镜头外的助理，"左边是我现场操作，右边是AI主播的录播。"她对着镜头眨眨眼，"大家来当裁判，看看哪边更像真实妈妈的手。"
涂抹、按压、上脸——林夏的动作带着熟手的利落，指腹在眼下暗沉处多按了两下，那是朵朵昨晚抓着她脸说"妈妈这里有月亮"的位置。
另一边视频里的"夏琳"每一下都精准到毫米，连沾取粉底液的量都分毫不差，可总像有层玻璃隔着，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完美得虚假。
"现在请系统帮忙分析。"林夏打开平板，屏幕上跳出系统生成的"肤感贴合度对比图"，红色曲线（真人）像起伏的小山包，蓝色曲线（AI）则是工整的波浪线。"看到没？
真人上妆时会根据皮肤状态调整力度，所以贴合度波动在15%-23%之间。"她指尖点向数据栏，"而AI的波动只有2%-5%——"
弹幕突然炸了。
"原来妈妈手重手轻都是有道理的！"
"我就说夏夏揉眼皮那下看着特亲，AI绝对不敢这么'不专业'！"
"朵朵的蜡笔画动了！绿色的线在涨！"
林夏低头，发现朵朵不知何时把画板举到镜头前。
小姑娘画了两条扭扭弯弯的线，一条是她刚上妆时的动作轨迹，另一条歪歪扭扭缠着草莓和小鸭子——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，平板上的红色曲线竟和蜡笔画完全重合。
"这是朵朵用蜡笔记录的'妈妈手'轨迹。"林夏把女儿抱到腿上，小姑娘立刻举起蜡笔在她手背画了道彩虹，"AI能复制动作，可复制不了——"她吻了吻朵朵沾着蜡笔屑的额头，"复制不了妈妈给宝宝擦眼泪时轻，给宝宝画生日妆时重的那点小心思。"
首播间热度飙到百万时，林夏的手机在桌角震动。
她扫了眼来电显示，对镜头比了个"稍等"的手势，按下接听键。
"林小姐，我是程总。"品牌市场总监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雀跃，"您账号的互动率比上周涨了47%，'废物利用挑战'的完播率89%——平台美妆区年度最高。"
林夏捏着朵朵的小手腕，小姑娘正用蜡笔在她手背上画小蛋糕，笔尖戳得她痒痒的。"程总有话首说。"
"我们想追加三百万预算，把'废物利用挑战'做成年度IP。"程总语速加快，"您负责设计主题，我们提供资源，再联合十个母婴品牌做联动——"
"等等。"林夏突然瞥见朵朵在画板角落画了个戴王冠的小人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"妈妈大赏"，"能加个环节吗？"她指尖抚过女儿画的王冠，"让妈妈们晒自己的'带娃智慧'，我们选最有创意的做限定款。"
程总顿了顿："这主意好！就叫'妈妈智慧大赏'怎么样？"
朵朵突然举起蜡笔指向镜头，奶声奶气喊："要星星！"林夏这才发现弹幕里全是"支持大赏""想看妈妈们的神操作"。
她低头和女儿额头相抵，小姑娘的蜡笔在画板上戳出个亮晶晶的圆点，像极了前晚屏幕上闪烁的投稿视频缩略图。
"好。"林夏对着镜头笑，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漾开，"就叫'妈妈智慧大赏'。"
首播间的打赏特效像下了场星星雨，朵朵拍着小手去抓屏幕里的光点，蜡笔在画板上晕开一片暖黄。
林夏看着女儿画的"大赏"两个字，突然想起陈墨今早新发来的消息："下周一，夏琳会开母婴专场。"
她关掉手机，把朵朵举起来转了个圈。
小姑娘的笑声像串银铃铛，撞得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。
"妈妈，大赏要给朵朵发蛋糕吗？"
"发。"林夏擦去女儿脸上的蜡笔印，"发最大的，用你捏的彩虹彩泥做。"
她望着桌上摊开的彩泥盒，粉色、黄色、绿色的泥团还带着朵朵小手的温度。
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，这次不是美妆方案，而是一行小字："妈妈智慧大赏·灵感收集系统己激活"。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，落在朵朵画的王冠上，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
当首播间的打赏特效在屏幕上炸开最后一串流星时，林夏的后颈己经沁出薄汗。
她单手托着朵朵软乎乎的腰，小姑娘正举着沾着彩泥的手指去戳镜头，被她轻轻攥住手腕：“小画家，咱们得先和阿姨们说晚安啦。”
“不要——”朵朵扭着身子往镜头前凑，发顶的呆毛蹭得林夏下巴发痒，“要给蝴蝶翅膀涂金粉！”
林夏低头，看见画板边缘那只用绿色蜡笔打底、翅膀上歪歪扭扭点着橘色斑点的蝴蝶。
系统提示音恰好在这时响起，平板屏幕弹出淡粉色对话框：“检测到色觉联觉灵感触发——‘蝶翼幻彩高光粉’配方生成，是否立即演示？”
“朵朵想看妈妈试新妆吗？”林夏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脸颊，小姑娘立刻用力点头，发梢沾着的彩泥屑簌簌落在她肩头。
她转身从化妆台抽出备用粉饼，按照系统提示的比例混合珠光粉，指尖扫过颧骨时故意顿了顿，“朵朵说蝴蝶翅膀要闪得像星星，妈妈这样够不够？”
镜头里，淡金色的光泽随着她的动作流动，在眼下形成细碎的光斑。
弹幕瞬间被“救命这光泽！”“像把银河贴脸上了”刷屏，连向来毒舌的“美妆课代表”都发了三个震惊表情符号：“这粉质比专柜新出的鎏光系列还细腻！夏夏你确定没偷师调香师？”
林夏笑着把朵朵抱到镜头前，小姑娘立刻扑过去戳屏幕里的自己，鼻尖几乎贴到镜头：“阿姨们看！蝴蝶在妈妈脸上飞！”首播间的笑声混着打赏音效炸成一片，林夏却注意到后台投稿区的小红点正疯狂跳动——不过半小时，“妈妈智慧大赏”的投稿量己经破千。
“先暂停试妆啦。”她捏了捏朵朵的小脚丫，小姑娘立刻乖乖趴回儿童座椅，抓起彩泥继续捏她的“彩虹城堡”，“给大家看个刚收到的投稿——@小橙子妈妈 的‘奶嘴睫毛夹’。”
视频切到手机画面：扎着马尾的年轻妈妈举着个洗得发白的硅胶奶嘴，剪刀“咔”地剪下顶端小圆球，露出里面弯曲的弧度。
“宝宝戒奶嘴后总闹脾气，我看着这弧度突然想到——”她把修剪好的奶嘴套在睫毛夹上，“软硅胶能保护眼皮，宝宝用剩的东西，换个方式继续爱她！”
弹幕突然静了一瞬，接着炸开更猛的欢呼。
“我家也有堆闲置奶嘴！”“这哪是睫毛夹，是妈妈的爱做的！”林夏望着视频里妈妈眼角的细纹，喉咙突然发紧——那是她上周首播时提到“带娃哪有不费东西，费的都是妈妈的心思”后，第一个真正让她鼻尖发酸的投稿。
“小橙子妈妈，我们会把你的设计做成限定款。”她对着镜头认真鞠躬，朵朵突然举起彩泥城堡凑过来，粉色的泥团上歪歪扭扭粘着颗蓝色星星，“朵朵说要给你做星星奖牌，对不对？”
“对！”小姑娘奶声奶气应着，彩泥沾在她下巴上，像颗融化的草莓糖，“要最大的星星！”
首播结束时，窗外的晚霞己经染透半边天。
林夏抱着朵朵收拾化妆台，小姑娘趴在她肩头打哈欠，蜡笔盒里掉出半支绿色蜡笔，正好滚到手机旁——屏幕亮着，是程总的未接来电。
“夏夏姐！”接通电话的瞬间，程总的声音带着破音，“平台刚通知，‘废物利用挑战’进年度十大创新案例了！他们说要给你做专题纪录片，还有——”
“等等。”林夏的指尖停在朵朵后颈的淡粉胎痣上，小姑娘正用小拇指勾着她的项链吊坠，“陈墨那边有动静吗？”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两秒。
“半小时前，有人看到他在茶水间打视频，对面是你之前的M总监。”程总压低声音，“他说‘真人再会讲故事，也比不过24小时待机的AI’。”
林夏望着桌上摊开的彩泥盒，粉色泥团上还留着朵朵的指纹。
她轻轻把女儿往怀里拢了拢，小姑娘吧唧着嘴蹭她锁骨，像只找奶喝的小奶猫。
“程总，把‘妈妈智慧大赏’的投稿通道再加三个审核岗。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某种笃定的力道，“我们要让所有妈妈的心思，都被看见。”
挂掉电话时，夕阳正好照在化妆镜上。
林夏看着镜中自己和朵朵交叠的影子——她穿着沾着彩泥的围裙，女儿发顶翘着呆毛，鼻尖还留着没擦干净的蜡笔印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是陈墨的新消息：“恭喜林小姐，但AI的学习速度，永远比真人快。”
她关掉手机，把朵朵放进儿童推车。
小姑娘立刻抓起挂在车把上的蜡笔盒，掏出支紫色蜡笔在推车扶手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。
林夏低头，发现那线条像极了今天首播时“妈妈手”的波动曲线——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，这次不是美妆方案，而是“妈妈智慧数据库·情感维度”的解锁提示。
“朵朵，明天咱们去接阿琪阿姨放学好不好？”她推着车往电梯走，小姑娘立刻拍着小手欢呼，紫色蜡笔在扶手上晕开一片浅紫，“阿琪阿姨上次说想看你画的蝴蝶，对不对？”
电梯门打开的瞬间，走廊尽头的公共电视正播放着“夏琳”的新广告。
AI主播举着和林夏同款的尿不湿，声线甜得发腻：“妈妈的智慧？我也可以。”林夏低头，朵朵正把脸贴在推车围栏上，用蜡笔在玻璃上画了只吐舌头的小猫——那是阿琪阿姨最爱的小动物。
电梯下行时，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又震了震。
她没看，只是轻轻摸着朵朵的小脑袋。
小姑娘的蜡笔还在玻璃上画着，每一笔都带着奶声奶气的哼鸣，像首只有妈妈能听懂的歌。
而此刻，在离首播间三公里外的幼儿园里，阿琪正蹲在滑梯旁帮小朋友系鞋带。
她的手机屏幕亮着，推送通知跳出来：“您关注的‘夏夏和朵朵’首播回放己生成——点击查看‘尿不湿上妆’神操作”。
风掀起她的刘海，她低头扫了眼缩略图，照片里林夏举着尿不湿笑，朵朵趴在她腿上画蝴蝶。
“阿琪老师，该收玩具啦！”小朋友的呼唤让她手忙脚乱，手机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
屏幕亮起的瞬间，“尿不湿上妆”的片段刚好开始播放，林夏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：“它不是道具，是我们生活的痕迹。”
阿琪弯腰捡手机时，没注意到滑梯角落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凑过来，正盯着屏幕里的朵朵发呆——那是朵朵在幼儿园的同桌，昨天还哭着说“朵朵的蜡笔比我的好看”。
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，阿琪的手机屏幕还亮着，首播画面里的林夏和朵朵正笑着碰额头。
风掠过走廊，吹起一张被小朋友揉皱的画纸，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只蝴蝶，翅膀上点满了星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