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盯着手机屏幕上的“听证会”三个字看了足足三分钟，首到朵朵在卧室又发出一声含混的“妈妈”，才猛地惊醒似的站起身。
她的膝盖撞在茶几角，“妈妈的守护”配方本哗啦翻页，甜菜根粉簌簌落在地毯上，像撒了把碾碎的夕阳。
手指悬在通话键上抖了三抖，最终还是按下了阿琳的号码。
电话铃响到第三声时，那边传来肥皂泡破裂的轻响：“夏夏？
这么晚了——“
“阿琳，我收到听证会通知了。”林夏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哑，“他们让我以亲子内容创作者代表的身份去......”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，只余手工皂模具冷却的“咔嗒”声。
林夏能想象阿琳此刻的模样：围裙带子歪在肩头，发梢沾着甘油，正用沾着皂基的手背抹掉额角的汗。
“几点？”阿琳突然问。
“五天后上午九点。”
“地址？”
“会展中心B座三层听证厅。”
“我调休。”阿琳的声音突然亮起来，像划着了一根火柴，“小米那边我去说，我们陪你去。”不等林夏开口，她又补了句，“说什么一个人面对，你当我们是纸糊的？”
挂了阿琳的电话，林夏盯着通讯录里“小米”的名字，还没按下去，微信提示音就炸响——是小米发来的消息：“刚看到你朋友圈的月亮照片，是不是有重要的事？
需要帮忙尽管说。“
林夏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“正在输入”，突然鼻尖发酸。
她快速打字：“明天下午三点，老地方咖啡馆，我需要你们。”
三天后的下午，咖啡馆的玻璃蒙着层水汽。
林夏推开门时，阿琳己经占好了靠窗的位置，面前摆着三杯热可可，杯壁凝着水珠。
小米的帆布包搁在椅子上，露出半截水彩笔，椅背上搭着件印满小恐龙的儿童外套——是阿琳二儿子的。
“朵朵呢？”小米从洗手间出来，发梢还滴着水，“我给她带了新蜡笔，马卡龙色的。”
“张姐帮忙看着。”林夏把打印好的听证会流程推到两人中间，纸边被她捏得发皱，“专家名单里有儿童权益保护协会的王教授，还有M联盟的代表......”
阿琳的指甲盖叩了叩“过度消费儿童”那行字：“那天我去幼儿园接小宝，有个奶奶说‘现在的小孩真可怜，小小年纪就拍视频’。”她扯了扯围裙带子，“咱们得让他们看看，什么叫真亲子，什么叫假炒作。”
小米翻着自己画的思维导图，水彩笔在“创作流程”那栏画了颗五角星：“我整理了咱们从选色到出方案的全部过程，从朵朵涂鸦到系统生成报告，每一步都有时间戳。”她抬头时，眼睛亮得像星子，“对了，我还让我做律师的表哥看了，只要能证明内容是亲子互动的自然记录，就不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。”
林夏望着她们，喉咙发紧。
阿琳的袖口还沾着皂基的白渍，小米的无名指有块淡蓝色的水彩印——那是她给朵朵画生日蛋糕时蹭上的。
窗外的雨丝斜斜掠过玻璃，在她们发梢凝成细小的水珠，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底的光。
“谢谢。”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阿琳一巴掌拍在她背上：“谢什么？
要不是你带着朵朵闯进手工坊，我现在还在和前夫的抚养费官司里打转呢。“小米把蜡笔盒推到她手边：”明天我去打印听证会的座位图，咱们坐你正后方，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们。“
听证会当天，会展中心B座三层的冷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。
林夏攥着发言稿的手心里全是汗，余光瞥见阿琳和小米坐在第二排，阿琳的手工皂挂坠在胸前晃，小米的帆布包上别着朵朵送的黏土小花。
“首先请问林夏女士。”主位的专家推了推眼镜，“据我们了解，您的内容常涉及三岁儿童参与美妆相关活动，这是否涉嫌过度消费未成年人？”
礼堂里的呼吸声突然静了。
林夏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，却在抬头的瞬间，对上了阿琳的目光——那女人正冲她比了个“加油”的口型，指腹还沾着没擦净的皂基。
“我们从未让朵朵化妆。”林夏的声音比想象中稳，“她只是用蜡笔涂鸦，而我的工作，是把孩子对色彩的天然感知，转化成更安全的美妆方案。”她点开投影仪，朵朵的涂鸦出现在大屏幕上：歪歪扭扭的太阳，彩虹色的云朵，还有两个手拉手的小人，一个扎着马尾，一个戴着兔子发箍。
“这是上周六，朵朵在公园画的。”林夏的指尖抚过屏幕上的涂鸦，“系统根据这幅画生成了‘亲子绘梦腮红’，成分是食用级甜菜根粉和蜂蜡。”她从包里取出样品，“这是阿琳的手工皂工作室帮忙做的试用装，我们妈妈评审团的评分是西点八分——”
“可这依然是商业行为！”M联盟的代表打断她，“用儿童形象吸引流量，本质上是消费未成年人的特殊性。”
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她想起昨晚朵朵趴在她膝头画这幅画时，软乎乎的小手指着太阳说：“妈妈，这个颜色像你涂的橘子味口红。”想起阿琳把试用装分给幼儿园妈妈们时，那些女人眼睛发亮的模样；想起小米把评分图表发在妈妈群里，底下九十九条“想要”的留言。
“如果陪伴是商业，那天下的妈妈都是商人。”她听见自己说，“但如果商业能让更多人看见，孩子对世界的感知有多珍贵——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