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深夜如同被浸透的墨,浓稠得化不开。苏烬川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死死攥着304路公交车的方向盘。发动机发出垂死般的轰鸣,仿佛随时都会吐出最后一口气。仪表盘上的时钟泛着幽绿荧光,像是某种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。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每摆动一次,就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,一下又一下,刮得人心烦意乱。
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平安符——那是女儿小棠用蜡笔画的太阳,稚嫩的笔触里满是对父亲的牵挂。如今边角己经起毛,却依旧被他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。“只剩五站了。”苏烬川在心底默念,声音被雨声和发动机的噪音吞没。为了偿还妻子治病欠下的巨额债务,他不得不接手这趟人人避之不及的末班公交,哪怕这条线路上总是流传着各种诡异的传闻。
“平安里站到了。”电子报站声沙哑得像砂纸,划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寂静。苏烬川抬眼望去,透过雨幕,一个红衣身影在站牌下飘荡,宛如风中摇曳的幽灵。谢缚鸳抱着褪色的捧花缓缓上车,湿透的婚纱裙摆沾满泥浆,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色的痕迹。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,她脖颈处的青紫勒痕在车内昏暗的顶灯下若隐若现,像是用绳索狠狠勒出的印记。
她经过投币箱时,金属箱突然发出一声闷响,仿佛有重物砸在箱盖上,可苏烬川分明看到她的双手始终抱着那束枯败的花。“这位乘客,请...”苏烬川的声音戛然而止。后视镜里,谢缚鸳正对着空座位轻笑,染着血渍的指甲轻轻抚摸空气,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眷恋:“亲爱的,这是我们的新婚礼物。”那语气,就像是在对最亲密的爱人诉说着情话。
然而,下一秒,她突然抬头,眼白里密布的血丝如同蛛网,首勾勾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苏烬川。苏烬川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,摸到平安符的手指微微颤抖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,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。
车辆启动的刹那,温度骤降,苏烬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他再次看向后视镜,惊恐地发现谢缚鸳的裙摆开始滴水,水渍在过道上蜿蜒成细小的血溪,顺着地板的纹路蔓延开来。就在这时,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灰衣老者玄镜渊睁开浑浊的眼睛,布满皱纹的手握着油纸伞,用伞尖轻轻敲击地面,那节奏不紧不慢,却像是某种神秘的暗号。而年轻情侣沈溺与戚靡交缠的手指间,正渗出黑色粘液,在座椅上留下令人作呕的痕迹。
苏烬川咽了咽口水,转动钥匙的手在发抖。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,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黑板。更诡异的是,杂音中还混着隐约的啜泣声,时断时续,仿佛有人在耳边低声哭泣。他想要伸手关掉收音机,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。
“一定是太累了,出现幻觉了。”苏烬川试图说服自己,可掌心的冷汗却不断渗出,将方向盘变得滑腻。他不敢再看后视镜,目视前方,却感觉后颈发凉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。公交车缓缓驶入雨幕,车轮碾过积水,溅起高高的水花,而车内的氛围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随着车辆的行驶,苏烬川注意到车内的顶灯开始闪烁不定,忽明忽暗,像是随时都会熄灭。谢缚鸳依旧对着空座位喃喃自语,玄镜渊敲击地面的节奏越来越快,沈溺与戚靡的笑声变得尖锐刺耳。苏烬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,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,他知道,这趟末班车的旅程,恐怕不会像往常一样平静结束。而他更没有想到,这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,前方等待着他的,是一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恐怖真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