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兴二十一年春分,沈园的柳丝刚染上鹅黄,陆游的折扇便沾了池鱼的鳞光。他原是为寻“红酥手”的墨韵而来,却见曲桥尽头立着个素衣女子,鬓间凤头钗的金丝绕羽皆生铜锈,尾缀珊瑚红得刺目,每晃动半分,便有血珠坠入池心,惊起的水纹竟成骷髅形状。
场景1:沈园池畔·血钗惊鱼
“红酥手,黄縢酒——”女子的声音像浸了铁锈,半阙《钗头凤》未竟,袖中血书便被风卷落,“满城春色宫墙柳”的“柳”字还滴着血,坠入池中成了骷髅的眼窝。陆游的折扇“啪”地合拢,却见池鱼翻肚漂起,鳞光映着女子鬓边金钗,那珊瑚坠尾分明是只未瞑的眼瞳,瞳仁里倒映着他腰间的“凤头”玉坠。
“公子可是陆郎?”女子转身,眼瞳泛着青锈色,钗尾“长毋相忘”西字渗出黑血,“我乃唐婉,此钗熔了唐氏三代女眷的头骨,珊瑚是我娘难产时剜下的眼瞳。” 她抬手抚鬓,金丝擦过颈侧,露出淡金钗形胎记——与陆游腕间那道淡红印记,竟如镜中倒影。
陆游的玉坠突然发烫,“凤头”二字渗出血珠,与钗尾“钗头”相触的刹那,池面如镜,显形唐氏祖祠:曾祖父举着金钗立于熔炉前,炉中浮着三具头骨,最小那具额间的钗形胎记,正与唐婉颈间的印记重合。“这是……”他喉间发紧,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金钗的磨牙声。
“陆郎可曾听过‘凤头钗配玉头凤,一合魂销一合痛’?”唐婉凑近,珊瑚坠尾的血珠滴在他扇面,晕开的墨迹竟成“离”字,“陆家玉坠与唐氏金钗,本是双生镇物。” 她忽然轻笑,眼瞳映着他腕间发烫的胎记,“可惜镇物相遇,从来不是良缘,是劫数。”
场景2:夜定沈园·刻字生变
当夜,陆游怀揣传家玉坠重返沈园。唐婉立于梅树下,金钗在月光里泛着冷光,钗尾珊瑚竟在缓缓转动,像只寻觅猎物的眼。“陆郎若不嫌弃,”她解钗放入木匣,“便用这钗,换你玉坠。”
木匣刚合,匣底突然浮出血字:“凤死钗生,钗生凤埋。” 字迹未干,陆母的斥喝便从月洞门传来:“金器铸魂,必招反噬!” 她鬓边银簪折射的光撞上金钗,钗身骤裂细纹,一道浅红印记烙在陆游掌心,形如钗尾羽尖——正是唐婉颈间胎记的模样。
烛火骤灭,黑暗中传来密集的磨牙声。陆游摸出火折,照见壁上投着三具骷髅影,头盖骨处嵌着金钗残羽,正是唐氏三代女眷。唐婉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:“我娘临终将眼瞳嵌进珊瑚时,曾说‘看见陆郎,就看见唐氏的劫’。” 珊瑚坠尾突然发出红光,映出陆游梦中场景:自己被金钗咬断手指,血书“离”字如活物般扑向唐婉。
他惊觉玉坠裂痕里渗出血丝,正沿着腕间胎记,画出金钗尾羽的完整弧度。“陆郎怕了?”唐婉凑近,鬓间金钗的铁锈味混着梅香,“可你看,我们的血,早就在这钗身里缠成死结了。”
场景3:三日后·枕发成钗
三日后晨起,陆游发现枕上落发皆成钗状,镜中颈间竟浮出淡金钗形纹路,尾羽末端首指心口。唐婉的信鸽扑棱着撞进窗,素帕上染着珊瑚色血渍,“长毋相忘”西字正在啃食帕上并蒂莲,每笔划过处,花瓣化作小骷髅头,眼窝处还凝着未干的血珠。
“珊瑚坠尾见红,陆郎可敢来见我断发?” 信末附言的字迹歪斜,像被钗齿咬过。陆游踏月至沈园,见唐婉立于老梅下,鬓间金钗只剩半支,珊瑚坠尾嵌着几缕断发:“唐氏祖训,断发如断魂。” 她转身时,颈间一道血痕随钗形纹路蔓延,细如钗尾利齿啃咬的痕迹。
“陆郎你看,”她指尖掠过血痕,金钗突然发出尖啸,梅枝积雪竟化血水,在地面写出“长毋相生”,“这钗哪里是定情物,分明是唐氏女眷的锁魂枷。” 话音未落,金钗尾羽突然变长,如刀刃般划过梅枝,飘落的花瓣竟成断指形状,每根指腹都刻着“陆郎”二字。
陆游摸向掌心的“弃”字印记,发现它己加深成焦黑色,与唐婉颈间的血痕遥相呼应。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却混着金钗的磨牙声,他忽然想起定情夜匣底的刻字,原来“凤死钗生”从来不是誓言,而是诅咒——凤凰焚身,金钗才能吸食魂魄,永远活着。
“陆郎,”唐婉忽然握住他的手,珊瑚坠尾的血珠滴在两人相触的掌心,“明日我便随父进京,此后……” 她的眼瞳映着沈园的月,却被金钗的阴影笼罩,“若再相见,怕就是钗鸣索命之时了。”
夜风卷起满地“断指”花瓣,陆游望着唐婉鬓间的金钗,忽然发现钗身的裂痕里,竟嵌着半片碎玉——正是他玉坠的残片。原来从相遇到定情,从来不是偶然,是双生镇物在百年前就定下的劫数,而他们的血,早己在金钗的纹路里,缠成了永远解不开的死结。
沈园的更漏声渐远,陆游摊开掌心,那道钗形印记正在发烫,尾羽末端的弧度,分明指着唐婉离去的方向。他忽然想起初见时池面显形的唐氏祖祠,想起熔炉里的三具头骨,原来唐氏的“长毋相忘”,从来都是“长毋相生”——生同镇物,死同钗魂,永远在金钗的利齿间,互相啃咬,永无解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