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木屐碾过二楼青砖时,砖缝里渗出的血珠突然聚成箭头,首指廊柱后摇曳的残灯。灯影里浮动着焦尾琴的轮廓,琴弦上缠着的不是丝绦,而是风干的断指——甲床处还凝着三国时期的江泥,指腹纹路清晰如昨。
场景1:二层惊魂·琴音泣血
“咯吱——”
髫发垂肩的童子抱着焦尾琴掠过梁柱,生锈的船索铁环别在鬓角,每走一步,琴弦上的断指便蠕动着叩击琴身。沈砚瞳孔骤缩:那断指的指甲盖里嵌着半片青瓦,正是序章中石阶血痕里“建武十七年”的残片。
“公瑾纵火时,吾断指缚船索,血浸砖纹成锁——”童子抬头,面白如纸的脸上裂开夸张的笑,掌心断指突然指向沈砚,“哥哥可曾听见铁锁沉江的声音?”
琴弦骤响,竟是《长河吟》的变徵之音,却带着铁器摩擦的锐响。沈砚望向江面,见万千铁锁破水而出,每道锁皆由断指连成,指节处的血痂还在滴落,在砖面上砸出“沈”字血痕。
脚踝突然被铁锁缠住,沈砚踉跄跪地,掌心胎记如活物般蠕动,顺着铁锁纹路蔓延至小腿。他触到的砖壁突然显形:三国匠人被按在砖坯上,兵卒挥刀斩断其无名指,鲜血渗入砖纹的瞬间,砖面暗刻“沈氏第十七代”——字体与他掌心胎记的走向分毫不差。
血腥味涌进鼻腔,沈砚发现焦尾琴的琴轸竟是断指雕成,琴腹上的铭文在血光中显形:“建安十三年,周瑜督造楼船,取童子断指三千,血黏船索。” 童子的笑声混着琴音,在梁柱间织成铁网,将他困在壁画前——画中士兵举刀的手,分明与他握剑的姿势重合。
场景2:顶层幻变·水鬼市开
老叟的咳嗽声从顶层传来,沈砚拖着铁锁踉跄上楼,见三根灰鹤羽正从栏边飘落,每片羽毛落地时都在砖面砸出“奠”字凹痕。老叟转身,背骨嶙峋如楼中梁柱,脊梁上赫然刻着朱红的“奠”字,笔画间嵌着细碎的砖粉——那是千年间无数匠人血肉的结晶。
“太白搁笔处,实为水鬼市。”老叟指向江心,雾霭中浮出成排浮尸,每具尸体都抱着陶盏,骷髅下颚开合,唱和“眼前有景道不得”,却漏出江水泡烂的舌头,“光绪十年,三百匠人被封地基,临终前以血书名录,却被磨成砖粉砌墙。”
沈砚望去,陶盏碎处露出半截碑碣,密密麻麻的姓名间布满啮齿痕——是匠人被埋时用牙齿刻下的求救信号。他下意识触碰碑碣,指尖刚触到“沈”姓,脑海中突然闪现记忆:洪武年间的雪夜,祖父持“赤鳞”剑劈开楼基砖堆,却被官兵斩于砖堆,鲜血溅在砖面,竟生出剑形纹路。
“公子可还记得剑鞘指痕?”老叟递出半片砖,正面刻着“建武十七年沈氏血祭”,背面绘着鹤羽脱落的老者形象——正是沈砚在序章镜中见过的、未来的自己,“此砖取自你祖父血溅之处,砖纹即他临终前的握剑手势。”
沈砚的胎记突然灼痛,砖纹从小腿爬至膝盖,每道纹路都在复刻砖面的剑形。他这才看清,老叟衣袂上的砖粉正不断落在他剑鞘上,填补着指痕的缺口,仿佛这把剑本就是从沈氏血骨中铸出。
场景3:身份初显·剑鸣惊魂
“你有砖纹,为何不断指?!”
断指童子不知何时立在栏边,掌心断指化作铁锁,“嘶啦”一声划破沈砚袖口。沈砚本能挥剑“赤鳞”,剑鸣与焦尾琴音共振,竟在江面拼出巨大的“祭”字,江水沸腾,显现金陵沈家祖祠壁画:祖父跪在砖堆前,背后是“建武十七年楼成祭魂”的血字横幅。
“爷爷!”沈砚失声惊呼,剑刃映出壁画细节:祖父手中握着半片砖,砖面刻着与他掌心相同的胎记,而官兵手中的刀,正是老叟背骨上“奠”字的形状。
断指童子的铁锁突然缠上剑身,沈砚腕骨剧痛,发现锁纹与剑鞘指痕严丝合缝——原来这把“赤鳞”剑,竟是用当年断指匠人骨血与沈氏祖血共铸。
“毁楼者终成守楼人,”老叟的冷笑混着江心浮尸的唱和,“公子可看见砖纹里的眼睛?”他指向沈砚膝盖,那里的砖纹正浮现出无数瞳孔,“洪武年至今,己有十七代沈氏子孙血祭楼基,你祖父的魂灵,此刻便在砖缝里看着你。”
沈砚低头,见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分裂成二:一个是握剑的少年,另一个是背生鹤羽的老者,两者重叠处,砖纹胎记正沿着脊柱向上蔓延,最终在后颈聚成“守”字——与老叟背骨的“奠”字遥相呼应。
焦尾琴音突然转急,断指童子的髫发间,船索铁环开始渗出鲜血,在梁柱上画出“祭楼必断指”的图腾。沈砚这才惊觉,二楼壁画里的周瑜举火处,匠人断指的血正顺着砖缝流成锁链,而锁链的另一端,竟系着他剑鞘上的鹤羽残片。
“哥哥的血,该续上建武十七年的祭典了。”童子的声音突然低沉如成年士兵,断指铁锁缠上沈砚脖颈,“当年你祖父护匠人时,可曾想过,沈氏血脉早己成了楼魂的锁链?”
沈砚的视线模糊,透过铁锁,他看见顶层栏边的老叟正在褪色,逐渐与壁画中的周瑜重叠。而江心浮尸的陶盏,此刻正连成“沈”字船队,朝着黄鹤楼缓缓驶来,每盏灯芯都是半截断指,在夜色中摇曳如鬼火。
“赤鳞”剑突然发出悲鸣,剑刃上浮现出祖父临终前的血书:“楼以血起,必以血终——吾孙切记,断指非祭,是神权的锁链。” 沈砚握紧剑柄,砖纹胎记己爬至胸口,在衣襟下形成完整的楼基砖图,每块砖上都刻着“沈”姓,像极了老叟递来的半片砖。
老叟的身影终于完全消失,唯有三根灰鹤羽落在沈砚肩头,每片羽毛都在他胎记上投下阴影,拼凑出“守楼人”三个字。断指童子的铁锁突然松开,退至壁画前,髫发间的船索铁环“当啷”落地,露出下面的砖纹——正是沈砚掌心的胎记。
“下一层,”童子指向楼梯,“碑廊里的血书,在等沈氏第十七代断指。”
沈砚望着手中半片砖,背面的老者画像此刻睁开眼睛,眼中倒映着他逐渐被砖纹覆盖的手臂。江心传来巨响,水鬼市的浮尸们举起陶盏,朝他行跪拜礼,盏中映出他的倒影:背生灰鹤羽,衣袂染砖粉,掌心的断指胎记,正在将他与黄鹤楼的砖壁融为一体。
暮色中的黄鹤楼突然震动,二楼壁画的断指血锁全部亮起,将沈砚的影子钉在砖墙上。他终于明白,从祖父血溅楼基那日起,沈氏子孙便成了楼中魂灵的引路人,而掌心的砖纹胎记,从来不是诅咒,而是历代守楼人用血肉刻下的、无法挣脱的契约。
“赤鳞”剑重重落地,剑鞘指痕与砖面“建武十七年”血痕完全重合。沈砚捡起老叟留下的半片砖,发现背面的老者画像己变成他的模样,鹤羽落尽,背骨嶙峋,唯有掌心的断指胎记,在砖纹中发出幽蓝的光。
楼梯下方传来碑刻碎裂的声音,沈砚知道,那是三国匠人在砖壁中苏醒,等待他的,是碑廊里更血腥的真相。他望向江心,水鬼市的浮尸们己开始拆解陶盏,用断指在江面拼出新的血字——“沈砚,祭楼始”。
砖纹胎记突然蔓延至咽喉,沈砚发出压抑的呻吟,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混着千万魂灵的低吟。他终于明白,所谓登楼逢魅,不过是楼中魂灵在千年后,终于等到了那个能让历史显形的、带着沈氏血印的引路人。
而这一切,不过是“建楼必祭生魂”轮回的开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