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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序章:雨夜叩门

癸丑年霜降后两日,武昌城的暮色被蛇山吞了大半。沈砚的青衫下摆浸着寒雨,祖父遗留的“赤鳞”剑在腰间压得肩胛骨发疼,剑鞘上缠着的鹤羽残片——取自昆仑雪顶的灵物——此刻正渗出暗红,像极了城墙上未干的血迹。

场景1:蛇山诡影

石阶在脚下蜿蜒如巨蟒骸骨,沈砚的木屐碾过青苔时,鞋底突然黏住块凝血般的砖片。抬眼望去,黄鹤楼的飞檐正从雾中探出,十七道铜铃生着绿斑,在风中晃出断断续续的哭腔。檐角蛛丝垂落,每根都缠着半片焦黑的衣角,像是有人吊死时被撕落的残片。

“建武十七年……”沈砚蹲下身,指尖划过石阶缝隙。三年前在金陵祖祠,他曾在祖父旧物中见过相同的血痕拓片,那是祖父失踪前最后一次寄回家的信笺,信纸边缘浸着砖粉,如今竟与眼前石阶上的痕迹分毫不差。掌心的砖纹胎记突然发烫,像是被火漆灼烤,青黑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,最终汇聚成剑鞘上的匠人指痕图案。

剑鞘“赤鳞”发出蜂鸣,鞘身刻着的七道指痕渗出淡血。沈砚猛地抬头,见二楼壁画剥落处,三国士兵的眼瞳竟在暮色中转为纯黑,甲胄间渗出的墨汁不是雨水,而是带着腥味的血,顺着砖缝流成“奠”字。他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呓语:“黄鹤楼的砖会吃人,每块都刻着断指匠人临死前的号叫。”

场景2:栏柱诡语

栏柱间传来孩童的笑声,忽男忽女,像万千魂灵挤在同一个喉咙里。沈砚按在剑柄上的手沁出冷汗,指腹触到剑鞘尾端的凹陷——那是祖父握剑时,拇指常年按压留下的弧度。笑声渐近,他看见栏柱阴影里晃着个童子身影,髫发间别着生锈的船索铁环,却在转身时露出掌心的断指,指尖还滴着三国时期的江泥。

“昔人乘鹤去,留我守幽冥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二楼残灯突然爆燃,灯油泼在壁画上,将剥落处的裂痕照得雪亮。沈砚瞳孔骤缩:壁画里的周瑜举着火把,火光照亮的不是江面战船,而是岸边匠人被砍断手指的场景——断指被抛入江中,鲜血却逆流而上,在楼基砖面上凝成铁锁形状,每道锁纹都与他掌心胎记重合。

他下意识后退,影子被火光投在壁画上,竟与断指童子的动作分毫不差:左臂前伸作捆索状,右手虚握似在接住断指。袖口滑落,露出半截砖纹胎记,而壁画中匠人临终前刻在砖上的符号,正是这个扭曲的“沈”字。

场景3:初遇老叟

顶层的风带着江心的腐臭味,沈砚的青衫被吹得猎猎作响。栏边立着个老叟,背生三根灰鹤羽,衣袂上沾着细碎的砖粉,每粒都闪着微光——那是千年间无数匠人血与汗的结晶。老叟转身时,鹤羽根部渗出朱砂,在地面画出个残缺的“仙”字。

“公子可见江心?”老叟的声音像生锈的门轴,指向雾蒙蒙的江面,“光绪十年重建时,三百匠人被封入地基,如今都在水鬼市举盏呢。”

沈砚望去,见浮尸载着陶盏漂荡,骷髅们举着断笔,对着黄鹤楼唱和“眼前有景道不得”,陶盏碎处露出半截碑碣,密密麻麻的姓名间嵌着啮齿痕——那是匠人被埋时,用牙齿在碑上刻下的求救信号。

“您是……”沈砚握紧剑柄,却发现老叟衣袂上的砖粉,正不断落在他剑鞘的指痕上,像在填补某种空缺。

老叟忽然指向“赤鳞”剑:“此剑鞘刻着‘建武十七年’的匠人指痕,可是替洪武年间的剑侠来讨血债?”他枯槁的手指划过剑鞘,沈砚腕骨突然刺痛,掌心胎记竟与剑鞘指痕严丝合缝,仿佛这把剑本就是从他骨血中铸出。

记忆如江潮涌来:十二岁那年,他在祖祠梁柱间发现半片砖,上面刻着“建武十七年沈某护匠人遭斩”,砖面裂痕与他掌心胎记走向一致。此刻老叟的话像把钝刀,剖开二十年来的疑惑——祖父并非经商失踪,而是死在了黄鹤楼的砖堆里。

“您怎会知道……”沈砚的声音发颤,剑鞘指痕渗出的血珠落在石阶,竟将“建武十七年”的血痕补全,形成个完整的“祭”字。

老叟的鹤羽突然掉落一片,露出底下嶙峋的背骨,每节椎骨上都刻着姓名,首位正是“沈开山”——祖父的本名。“楼中魂灵等你十七年了,”他低声道,“从你祖父血溅楼基那日起,沈氏子孙的血,就成了打开楼中秘辛的钥匙。”

江心传来巨响,沈砚望去,见浮尸们举着的陶盏连成“沈”字,江水下隐约浮现出楼基轮廓,每块砖上都印着断指血纹。他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塞给他的玉佩,上面刻着的不是仙鹤,而是个被斩断手指的匠人——那才是黄鹤楼真正的图腾。

“赤鳞”剑突然出鞘三寸,剑刃映出老叟的眼睛——那是两潭凝固的血,倒映着二楼断指童子的身影。沈砚后颈发寒,意识到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老叟的模样:背生灰鹤羽,衣袂染砖粉,掌心的砖纹胎记,正沿着手臂向全身蔓延。

暮雨渐歇,蛇山在夜色中蠕动如活物。沈砚望着黄鹤楼飞檐吞纳最后一丝天光,听见栏柱间传来千万个声音的重叠:“上来吧,建武十七年的血,该续上了——”

他握紧“赤鳞”剑,剑鞘指痕与掌心胎记此刻滚烫如烙铁。当第一滴雨水落在剑穗上,他终于看见,剑鞘尾端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:“沈砚,第十七代守楼人。”

而老叟己消失在栏边,唯有三根灰鹤羽飘落在地,每片羽毛上都写着同一个字——“祭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