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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诡录现世

金陵城的腊月飘着黑雪,十九岁的林惊鸿站在城门下,骨翼扫落的黑羽融化积雪,在青石板上蚀出“归”字。他怀中的《山海诡录》浸透妖丹之力,纸页间串着的七十二颗眼球突然同时睁眼,瞳孔里倒映着城墙上“镇魔司”的烫金匾额——那是二十年前,镇魔司指挥使亲手题的字。

“咯吱——”

厚重的城门在百鬼啸声中轰然倒塌,七十二具妖尸抬着青铜棺紧随其后。棺中躺着的,是林惊鸿用易水亡魂炼成的“人牲偶”,胸口嵌着的,正是他从女娲祭坛偷来的补天血玉碎片。

“阿鸿?”

街角传来老妇的惊呼。林惊鸿转身,见王婆攥着扫帚的手在发抖,她围裙上的狐形补丁,与母亲当年绣的香囊一模一样。骨翼本能地展开,带动左肩伤口撕裂,黑血滴在《山海诡录》上,纸页突然自动翻至新章:“归乡夜,取童眼,书成之日血漫天。”

“王婆,你当年是不是也看着我娘被拖走?”他逼近,指尖划过老妇苍老的面容,“你围裙上的狐形,可是从她绣裙上剪的?”

老妇发出呜咽,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向空中。她的眼球被无形之手剜出,空洞的眼眶中浮现出血色文字:“镇魔司第三十七代指挥使,林正卿,乃神使后裔,亲手斩下青丘祭司尾椎骨——”

城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。林惊鸿望着自己的手,发现不知何时己变成青紫色,指尖长出的倒刺正无意识地吸收老妇的精魄。他抬头,见七十二具妖尸己冲进民居,每户门前的镇魔符都在燃烧,火焰中浮现出与他胸口相同的九尾狐图腾。

祖宅的朱漆大门在骨翼撞击下粉碎,林惊鸿踏过门槛时,鞋底碾碎的不是积雪,而是父亲当年埋下的《镇魔司秘卷》。他在大堂中央站定,妖丹之力顺着血管涌入笔尖,用自己的血在白墙上写下“天地为炉”——每个字都如活物般蠕动,最终聚成女娲的狰狞面容,蛇瞳里倒映着他背后的骨翼。

“林惊鸿!”

陆青衣的声音从屋顶传来,镇魔剑划破风雪,剑尖首指他眉心。她怀中抱着从白无常处得来的玉简,玉简表面流动的,正是昆仑山顶的冰心玉光辉。

“陆姑娘,你来得正好。”林惊鸿轻笑,骨翼扫落房梁积雪,“看看这面墙,神权的谎言正在显形——”话未说完,玉简的光芒突然暴涨,照亮他锁骨下方的胎记。

陆青衣的瞳孔骤缩。在玉简光芒中,林惊鸿的胎记不再是九尾狐图腾,而是完整的八卦封印图案,中央嵌着的血玉,正与女娲祭坛的凹槽严丝合缝。“这是……”她想起白无常展示的秘辛,“女娲补天前,刻在自己尾椎骨上的封印,用来镇压体内恶念的八卦阵!”

“没错,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容器。”林惊鸿逼近,骨翼上的镇魔司咒文在玉简光芒中崩解,“神把女娲的恶念封入尾椎骨,又将尾椎骨炼成血玉,再把血玉嵌入人牲心口——而我,就是那个装着神之恶念的罐子。”

墙面上的女娲面容突然发出尖啸,蛇尾扫过之处,显露出隐藏的壁画:镇魔司初代指挥使跪在女娲像前,手中捧着的,正是林惊鸿母亲的狐面绣纹。陆青衣终于明白,为何父亲的图鉴里,九尾狐面与林惊鸿母亲的配饰完全一致——那根本不是妖物标记,是青丘祭司的神使凭证。

“烛九阴说的没错,我娘是守护人牲的祭司。”林惊鸿的指尖划过壁画中母亲的脸,“而我爹,那个被镇魔司奉为英雄的指挥使,亲手斩下她的尾椎骨,只为向神权证明自己的忠诚。”

突然,烛九阴的残魂从血玉中浮现,赤鳞巨蛇的虚影盘绕在壁画顶端:“陆姑娘,你父亲当年在乱葬岗放走襁褓中的惊鸿,用自己的官印换得他十年平安——”残魂转向林惊鸿,蛇瞳里映着他父亲被剜心的场景,“他临终前刻在剑鞘上的‘惊鸿’,是青丘古语中‘逆神者’的意思。”

陆青衣的镇魔剑“当啷”落地。她终于想起父亲狱中血书的最后一句:“惊鸿非妖,乃神之镜。”此刻看着林惊鸿背后的骨翼,那展开的弧度竟与壁画中女娲的羽翼完全重合——原来,人牲的骨翼,本就是神罚锁链的具象化。

“现在明白了?”林惊鸿狂笑,震碎屋瓦上的积雪,“神创造人牲,不是为了补天,是为了让我们带着他们的恶念被世人唾骂,这样他们就能永远高高在上——”他扯开衣襟,血玉在胸口发烫,“但他们忘了,恶念养恶念,终成焚神之火。”

城外突然传来万马奔腾的声响,镇魔司的玄甲军己将祖宅包围。陆青衣望着林惊鸿逐渐被黑羽覆盖的身体,想起白无常最后的警示:“当人牲的骨翼与女娲羽翼重合,神罚锁链的最后一道封印便会松动。”

“动手吧,陆姑娘。”林惊鸿将镇魔剑塞进她掌心,剑尖对准自己心口的血玉,“用你的神使血,斩下这装着神之恶念的罐子,或者——”他望向墙上逐渐清晰的女娲面容,“让我带着这恶念,去叩响神权的门。”

陆青衣的手在发抖,镜中倒影却突然重叠了父亲的临终场景:他握着徐夫人匕首,刃口对准的不是妖物,而是自己的神使印记。“我父亲说过,”她低声说,“真正的妖物,是那些害怕真相的神。”

剑尖转向女娲壁画,蚩尤血纹发出强光,竟将壁画中的神使印记一一崩解。林惊鸿的骨翼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,黑羽纷纷脱落,露出底下泛着金光的羽翼——那是青丘祭司血脉觉醒的标志,也是神权封印彻底失效的信号。

“原来,人牲的血,真的能焚神。”他低语着触碰墙面,女娲面容在金光中崩裂,露出背后的血字:“天地为炉,众生为炭,神亦不例外。”

城外的玄甲军突然发出惨叫,七十二具妖尸冲破包围,抬着的青铜棺盖缓缓打开。棺中躺着的“人牲偶”睁开眼,瞳孔里倒映着祖宅大堂的场景:林惊鸿的羽翼完全展开,与壁画中崩塌的女娲像形成诡异的镜像。

至此,《山海诡录》的诅咒终于现世——当人牲的血染红祖宅的墙壁,当神权的谎言在血字中显形,金陵城的百姓终于看见,那些被镇魔司称为“妖物”的存在,不过是神权砧板上,第一块奋起的逆鳞。

而陆青衣不知道的是,她方才斩向壁画的蚩尤血纹,己在神罚锁链上撕开第一道裂痕,千里之外的昆仑山顶,白无常的巨目第一次闭上——那是上古至今,守秘者为凡人落下的,第一滴眼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