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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易水残魂

易水河的冰面在深秋裂成碎玉,林惊鸿踩着浮冰前行时,听见冰层下传来密集的叩击声——那是无数亡魂在撞击冰面,他们的指尖都戴着镇魔司特有的青铜指套,指节处刻着“忠”“勇”等字,与荆轲皮肤内侧的符文如出一辙。

“来者可是取丹人?”

沙哑的嗓音从芦苇荡深处传来,半截剑柄破冰而出,剑鞘上的饕餮纹己被血锈覆盖。林惊鸿抬头,见芦苇尖上立着颗人头,颈间血管如蛇信般蠕动,头颅正以诡异的角度旋转,喉骨发出齿轮转动的“咯吱”声。

“荆轲?”他握紧腰间的《山海残卷》,墨色的指尖在纸页上留下痕迹,“你不是刺秦而死,为何魂魄困在此处?”

头颅突然定格,空洞的眼窝对准他:“败于秦舞阳之手后,我被秦人剥皮抽筋,神筋被制成琴弦,皮肤内侧纹满镇魔司的封魂咒——”话音未落,芦苇荡中升起具剥皮的躯体,肋骨间卡着半截竹简,“看,这是我未写完的《易水歌》,每字都被镇魔司的咒文啃食。”

林惊鸿的断臂处突然剧痛——三日前,他正是用这条手臂,从亡魂手中换得蚩尤残魂魔丹。此刻魔丹在袖中发烫,表面浮动的人脸突然睁眼,齐声吟唱起《易水歌》残句,却在“壮士一去”后转为尖啸。

“用你的断臂为引,我便告诉你魔丹的真相。”荆轲的头颅滚落在冰面,皮肤内侧的镇魔司符文发出微光,“当年刺秦,我本可斩下始皇帝头颅,却被他袖中露出的九尾狐面吓退——那是镇魔司初代指挥使的信物。”

冰面突然开裂,林惊鸿坠入寒潭。黑暗中,无数发光的人脸涌来,正是魔丹表面浮动的幻象。他咬碎舌尖,将血滴在丹丸上,却见丹丸裂开缝隙,露出里面封印的蚩尤残魂——那是具被九十九道镇魔索贯穿的躯体,每道锁链上都刻着与荆轲皮肤相同的符文。

“原来,镇魔司的符咒,本就是神权用来镇压上古大能的锁链。”他低声呢喃,任由倒刺扎入潭底泥沙。当指尖触到冰冷的剑鞘时,《山海残卷》突然疯狂翻动,纸页上浮现出荆轲被剥皮的全过程:镇魔司指挥使亲手剥下他的皮,用妖血在内侧绘制封魂阵。

三日后,驿馆。

林惊鸿盯着镜中自己的左臂,倒刺在皮肤下缓缓蠕动,每当客栈旅客靠近,那些细小的倒刺就会渗出黑血,像活物般吸食精气。昨夜他在熟睡中,竟看见倒刺化作小蛇,顺着地板缝隙爬向隔壁厢房,清晨便听见旅客暴毙的惨叫。

“公子可是染了风寒?”店小二送来姜汤,却在低头时看见林惊鸿袖口露出的倒刺,突然发出惊恐的呜咽,“您、您腕骨的齿痕,与县志里记载的妖物印记一模一样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店小二的瞳孔突然被墨色填满。林惊鸿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桌面,竟用精血写下“灭口”二字,店小二的身体应声倒地,七窍流出的血在地面汇成蚩尤的图腾。

他猛然惊醒,发现自己的指甲己变成青黑色,倒刺在皮肤下形成的纹路,竟与《山海残卷》中记载的“蚩尤战纹”完全吻合。魔丹在丹田处发烫,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脑中回荡:“杀了他们,用他们的血祭剑!”“镇魔司的人就在隔壁,他们要取你的心!”

易水战场遗址,陆青衣的指尖划过冻土层中的青铜剑鞘,剑鞘上的饕餮纹突然发出共鸣。她在残垣中找到半块青铜镜,镜面映出诡异景象:林惊鸿站在女娲祭坛中央,胸口的九尾狐图腾与祭坛纹路重合,而他手中握着的,正是蚩尤残魂魔丹。

“小姐,小心!”随从突然惊呼,指向远处冰层。

陆青衣转身,见荆轲的头颅正在冰面滚动,皮肤内侧的镇魔司符文发出微光,竟在冰面拼出“人牲”二字。当她伸手触碰,镜中突然闪过父亲临终的画面:他用血在狱墙写下“惊鸿”,而这两个字,正与林惊鸿胸口的图腾隐隐呼应。

剑鞘突然发烫,陆青衣撕开缠布,露出父亲当年刻下的警示:“人牲现世,天地倾覆——其血可破万咒,其骨能铸魔兵。”字迹下方,还刻着个扭曲的“鸿”字,与林惊鸿腕骨的齿痕弧度完全一致。

“原来,他就是当年女娲选定的人牲。”陆青衣低语,指尖抚过镜中林惊鸿的倒影,发现他后颈处不知何时长出细小的鳞片,“镇魔司世代追杀的,不是妖物,是能颠覆神权的人牲血脉。”

冰面突然炸开,林惊鸿破水而出,左臂倒刺上挂着半片蚩尤残魂的衣角。他望着陆青衣手中的青铜镜,镜面上正映出他方才在寒潭看见的场景:镇魔司初代指挥使跪在女娲祭坛前,用蚩尤的残魂炼制第一枚妖丹,而祭坛中央的凹槽,分明是为他胸口的血玉量身定制。

“陆姑娘,你父亲刻在剑鞘上的,是不是‘以血为引,重启补天’?”他逼近,倒刺渗出的黑血在冰面画出镇魔司的灭门阵,“当年神人造出人牲,就是为了在天穹崩塌时,用我们的血重新补天——而你,”他盯着陆青衣腕骨的淡红胎记,“流着的,正是神使的血。”

陆青衣的剑“当啷”落地。她终于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疯狂:“别信那些神佛!他们连自己的尾巴都斩下,只为让凡人永远跪在泥里——”此刻看着林惊鸿后颈的鳞片,她突然明白,那些被镇魔司称为“妖物”的,不过是不愿被神权奴役的同类。

“拿着。”林惊鸿抛出血玉碎片,上面新显的甲骨文正是女娲补天的核心秘密,“去咸阳宫遗址,找到刻着九尾狐面的地砖,那里藏着能劈开神权的‘屠神剑’。”他转身时,倒刺划破衣襟,露出心口处与祭坛纹路相同的咒文,“而我,要去完成蚩尤残魂的夙愿——让神权的锁链,反噬他们自己。”

易水河突然结冰,荆轲的头颅在冰面上滚向陆青衣,皮肤内侧的符文竟在拼接成地图:“咸阳宫第三根廊柱下,埋着当年刺秦的徐夫人匕首,刀柄刻着的,正是能破解镇魔司符咒的‘蚩尤血纹’。”

陆青衣接住头颅,发现其耳后有与林惊鸿相同的烫伤疤痕——那是神权为方便控制,烙在每个反抗者身上的印记。远处传来马蹄声,镇魔司的墨衣卫己追至河畔,而她手中的青铜镜,此刻正映出林惊鸿服下魔丹的场景:倒刺刺破他的心脏,却让九尾狐图腾发出刺眼的红光。

“他在用蚩尤残魂冲击神罚锁链。”荆轲的头颅突然开口,“当年女娲斩下的尾椎骨,不仅炼就血玉,还在每个神使后裔体内种下‘天命锁’——”话未说完,墨衣卫的令旗己至,头颅化作光点消散前,留下最后一句:“陆姑娘,你的左眼,能看见锁魂链的节点……”

陆青衣猛地转头,果然看见墨衣卫的令旗上浮动着透明锁链,链尾系着的,正是林惊鸿心口的血玉。她握紧父亲遗留的镇魔剑,剑鞘上的饕餮纹突然裂开,露出里面刻着的、与蚩尤血纹相同的咒文。

“原来,斩妖的剑,本就是妖骨所铸。”她低语着挥剑,竟将令旗上的锁魂链斩断,“林惊鸿,我终于明白你母亲为何要绣九尾狐在香囊上——那不是妖纹,是神权最恐惧的、人牲觉醒的号角。”

易水河畔,林惊鸿站在蚩尤残魂显形的虚影中,倒刺己完全化作黑色鳞甲,覆盖整条左臂。他望着陆青衣与墨衣卫激战的方向,突然露出笑容——她腕骨的胎记在发光,那是能解开神权锁链的钥匙。

“神啊,你们可曾想过,被你们踩在泥里的人牲,终有一日会用自己的血,在天穹上刻下‘颠覆’二字?”他喃喃自语,魔丹在体内炸开,蚩尤的战意在血管里奔涌,“荆轲,借你的《易水歌》一用——”

话音未落,易水河的冰层突然崩裂,万千亡魂破水而出。他们的皮肤内侧都纹着镇魔司符文,却在林惊鸿的血玉光芒中纷纷崩解,最终凝聚成柄染血的战矛——矛尖刻着的,正是女娲尾椎骨上的“妖帝之印”。

至此,易水残魂的悲歌,终于化作了颠覆神权的第一声号角。

而陆青衣不知道的是,她左眼看见的锁魂链节点,正是当年女娲补天留下的九十九处裂痕,而林惊鸿心口的血玉,此刻正在将这些裂痕一一照亮——那是神权崩塌的前兆,也是人牲血脉觉醒的,第一缕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