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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《午夜的灯影》

雾都的午夜像一滩化不开的浓墨,将顾宅浇得透湿。沈若蘅从噩梦中惊醒,额角沁着冷汗——梦里她又看到了地窖下那只青灰色的手,指甲刮过石板的声音犹在耳畔。窗外没有月光,只有走廊尽头那盏长明灯,在黑暗中投下摇曳的昏黄。

她坐起身,揉着发疼的太阳穴,忽然注意到走廊东侧有道异样的光亮。

禁地书房的门缝里,透出一丝微弱的、惨白的光。

沈若蘅的心猛地一跳。己经是凌晨两点,顾砚辞从不在日出前离开房间,此刻书房怎么会有光?她想起柳月娘铁律般的禁令:“先生的书房,死也不能进。”但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,驱使着她悄悄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,一步步走向那道光。

越靠近书房,空气中的雪松香就越浓,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、熟悉的铁锈味。她屏住呼吸,将耳朵贴在厚重的木门上,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。

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,是顾砚辞。他似乎在与人争辩,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:“……不能再这样下去,她的体质在排斥。”

另一个声音响起,清脆又带着点娇嗲,是江未晞!“表哥,我不管嘛,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舒服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又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,“你看,青斑又疼了……”

沈若蘅浑身一僵。她的血?青斑?

她缓缓蹲下,眼睛凑近门缝。书房里的灯光并不明亮,像是只开了一盏桌灯。顾砚辞背对着门站在书桌前,穿着丝质睡袍,苍白的后颈在灯光下近乎透明。他手里拿着一支细长的玻璃试管,里面装着半管暗红色的液体,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,那颜色……和顾砚辞袖口的污渍、浴室的纱布上的血一模一样!

而在他对面的阴影里,站着江未晞。少女穿着白色睡裙,双麻花辫松散地垂在肩头,左眼下方的蝶形青斑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蓝色。她正微微踮着脚,用额头轻轻蹭着顾砚辞的肩膀,像一只渴求抚摸的幼兽,动作亲昵得刺眼。

“再忍耐一段时间,”顾砚辞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疲惫的安抚,“等找到灯塔血脉的……”他的话语突然顿住,似乎意识到什么,猛地转过身。

沈若蘅吓得心脏骤停,猛地向后缩去,额头重重撞在门板上!

“谁?”顾砚辞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
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,沉稳而缓慢,每一步都像踩在沈若蘅的心跳上。她连呼吸都忘了,蜷缩在走廊的阴影里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完了,被发现了!

“表哥,会不会是佣人?”江未晞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,也跟着走了过来。

“去睡吧。”顾砚辞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,“这里没你的事。”

“哦……”江未晞似乎有些不情愿,但还是听话地离开了。

沈若蘅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,才敢大口喘气。书房的门没有打开,里面恢复了寂静,但她能感觉到,顾砚辞就在门后,隔着厚重的木板,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她所在的方向。

她不敢再停留,手脚并用地爬回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
血液。

试管。

江未晞的青斑。

顾砚辞的话:“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舒服。”

所有碎片在她脑海里疯狂拼接,形成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画面:顾砚辞在书房里,用自己的血液“喂养”着江未晞,而江未晞脸上的青斑,和地窖里那只手的颜色如此相似……

难道江未晞也是“夜疫”的感染者?而顾砚辞,一首在用自己的血维持她的生命?

她想起报童阿桂的话,那些青黑的尸体,被吸干了血……顾砚辞袖口的污渍,浴室的带血纱布,难道都是他为江未晞“治疗”时留下的?还有地窖里的抓挠声,难道也和江未晞一样,关着其他感染者?

沈若蘅猛地捂住嘴,差点叫出声来。顾宅根本不是什么富商的家,而是一座隐藏在雾都深处的、用血液维系的牢笼!而她,这个用三千大洋买来的妻子,又在这场阴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?

“灯塔血脉”……顾砚辞刚才没说完的话,是什么意思?难道他一首在寻找某种特殊的血液?而她的家族,沈姓,难道就是他口中的“灯塔血脉”?

无数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,让她头痛欲裂。她走到梳妆台前,打开首饰盒,看着里面的铜钥匙和带血的纱布。铜钥匙的藤蔓花纹在黑暗中泛着冷光,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。

书房里的那一幕不断在她脑海里回放:江未晞亲昵地蹭着顾砚辞的肩膀,顾砚辞手中的血液试管,还有他那句未说完的“灯塔血脉”。嫉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,让她浑身发抖。

她不是顾砚辞的妻子,更像一个被圈养的猎物,等待着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的那一天。

“小姐?”门外传来柳月娘的声音,带着一丝试探,“您没事吧?刚才好像听到响动。”

沈若蘅猛地回过神,迅速将首饰盒关上,藏到枕头下。“没事,”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大概是风吹门吧。”

“夜深了,小姐早点休息。”柳月娘的声音远去,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沈若蘅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。她知道,不能再坐以待毙了。顾砚辞和江未晞的秘密己经浮出水面,而她必须在自己也变成地窖里的“东西”之前,弄清楚一切。

那把铜钥匙,是打开书房的关键。而书房里,一定藏着关于“夜疫”、关于顾砚辞、关于她自己命运的全部真相。

窗外的雾更浓了,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。沈若蘅握紧了藏在枕头下的首饰盒,指尖触到铜钥匙冰冷的纹路。她知道,下一次推开书房的门,等待她的可能是万劫不复,但她别无选择。

午夜的灯影,像一个不祥的预兆,照亮了顾宅深处的黑暗,也照亮了沈若蘅不得不走的、布满荆棘的路。她必须走进那间禁地书房,亲自揭开那些被雪松香掩盖的、关于血液与阴影的真相。

因为她隐隐感觉到,这不仅关乎她的性命,更关乎整个雾都的安危。而江未晞那句“只有你的血才能让我舒服”,像一个冰冷的诅咒,在她耳边不断回响,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、关于生存与毁灭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