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部局大厦的水晶吊灯在爆炸余波中摇摇欲坠,沈若蘅跟着顾砚辞冲出宴会厅时,裙摆被一道冰冷的指尖勾住。她回头看见一位戴墨绿丝绒手套的夫人,蕾丝披肩下渗出若有似无的腐臭味,与江未晞鳞片下的气味如出一辙。
“顾太太留步。”夫人的声音裹着浓重的法国香水味,却掩不住喉间的嗬嗬声,“您腕间的血玉镯,可真衬月白色旗袍。”
沈若蘅的血玉镯骤然发烫,绯红光芒穿透丝绒手套,照见夫人指尖露出的青灰色皮肤——那不是普通的色素沉淀,而是如同冻僵者般的鳞片状组织,每一片都嵌着细小的孢子结晶。
“夫人的手套……”她下意识后退,撞在倾倒的香槟塔残骸上。
夫人轻笑一声,慢条斯理地摘下右手手套。沈若蘅惊骇地看见,她的指甲呈青黑色蜷曲状,尖端泛着黑曜石般的冷光,与顾砚辞的利爪惊人地相似,而手背覆盖着细密的鳞斑,在血玉镯光芒中发出微弱的荧光。
“三年前,我丈夫也戴着同款血玉镯,”夫人用利爪挑起沈若蘅的袖口,蕾丝下的伪造刀疤在青光中若隐若现,“可惜啊,他在一个月圆夜后,就再也没回来。”
周围传来异变宾客的嘶吼,顾砚辞在出口处回头,眼神示意她快走。但沈若蘅被夫人脖颈处的细节吸引——她掀开蕾丝披肩,露出两道早己愈合的齿痕状凹痕,边缘呈月牙形,与顾砚辞后颈的植入口形状分毫不差,只是颜色泛着诡异的银白,像被某种低温冻伤。
“这齿痕……”沈若蘅的声音发颤,血玉镯的光芒照亮凹痕深处,竟能看到细微的青黑色血管在蠕动。
“顾太太见多识广,”夫人重新戴上手套,鳞爪在丝绒下发出沙沙声响,“可曾见过能让伤口永不愈合,却又不感染的‘吻’?”她指向远处搏斗的顾砚辞,“我丈夫消失那晚,正和一位戴棺钉领带夹的先生‘共饮’。”
棺钉领带夹!沈若蘅想起顾砚辞从不离身的配饰,想起戏箱里的黑旗队军旗。夫人的丈夫显然是租界的某位高层,而他的消失与顾砚辞脱不了干系,那些齿痕根本不是吻痕,而是顾砚辞抽取血液时留下的印记。
“您丈夫是……”
“工部局前总董,亨利·威尔逊。”夫人的语气平淡,仿佛在谈论天气,“他总说血玉镯能‘强身健体’,却不知道那红光里藏着什么。”她突然抓住沈若蘅的手腕,血玉镯的光芒让她鳞片下的孢子结晶发出“滋滋”声,“顾太太的血玉镯,比我丈夫那只更‘新鲜’呢。”
沈若蘅猛地抽回手,看见夫人手套内侧绣着黑旗队的骷髅纹,丝线己被青黑色黏液浸染。原来这位青斑夫人不仅是威尔逊的遗孀,更是赵老虎“夜疫”实验的早期参与者,甚至可能是顾砚辞早年的“血液提供者”。
“夫人的鳞斑,”她指向对方手背,“是长期接触寄生体的后果。”
“被‘吻’过的人,哪有不沾腥的?”夫人咯咯笑着,蕾丝披肩滑落,露出半边肩膀的鳞片状皮肤,“赵司令说我是‘成功的容器’,可我知道,只有灯塔血脉的血,才能让这玩意儿……”她指着鳞片,“真正‘活’过来。”
顾砚辞的怒吼突然穿透混乱,他被数具冻僵者围攻,青黑色藤蔓斑己爬满脖颈。沈若蘅看着青斑夫人眼中闪烁的疯狂,突然意识到,她的鳞爪和威尔逊的异变不同,更像是一种“主动转化”,而顾砚辞当年抽取威尔逊血液,恐怕是为了研究灯塔血脉与寄生体的兼容性。
“夫人知道‘冥河号’吗?”沈若蘅突然问道,血玉镯的光芒指向夫人手套里的黑旗骷髅纹。
夫人的笑容僵住,鳞爪在丝绒下蜷曲:“赵司令说‘冥河号’上有能让人‘永生’的东西,”她凑近沈若蘅,腐臭味扑面而来,“但我知道,只有用灯塔血脉‘开光’,那东西才会醒来。”
远处传来陈默的哨声,示意“冥河号”方向有异动。沈若蘅不再犹豫,提起裙摆冲向顾砚辞,血玉镯的光芒为他劈开一条通路。青斑夫人站在废墟中,墨绿丝绒手套反射着爆炸的火光,鳞爪在暗处闪着冷光。
“顾太太!”她突然喊道,“告诉顾先生,我丈夫的血玉镯,在‘冥河号’的锅炉里!”
沈若蘅回头时,看见夫人掀起裙摆,露出小腿上密布的鳞斑,每一片都嵌着菱形结晶——和顾砚辞排出的毒血结晶一模一样。原来威尔逊不仅提供血液,更被顾砚辞用作寄生体碎片的实验体,而这位青斑夫人,不过是丈夫死后,自愿接过“容器”身份的可怜人。
“先生,威尔逊夫人……”她撞开冻僵者,抓住顾砚辞的手臂。
“我知道她。”顾砚辞的犬齿刺破下唇,血液滴在沈若蘅的刀疤上,青黑色竟迅速消退,“1922年我在租界做血液研究,威尔逊是第七个‘样本’。”他指向青斑夫人,“她偷了威尔逊的血玉镯,想自己做‘容器’。”
青斑夫人在远处发出尖利的笑,鳞爪撕裂丝绒手套,青灰色的皮肤在血玉镯光芒中泛着磷光:“顾先生还记得呀?当年您说我的血液‘杂质太多’,现在看看,谁更像‘完美容器’?”
她猛地扑向最近的冻僵者,鳞爪刺入其心脏,青黑色的黏液瞬间被她皮肤吸收,鳞斑竟变得更加密集。沈若蘅看着这恐怖的一幕,终于明白,顾砚辞早年在租界的“血液实验”早己埋下祸根,而青斑夫人的存在,不仅证明了他的冷酷,更揭示了赵老虎“夜疫”计划的真正源头——那些被顾砚辞遗弃的“失败容器”,如今成了军阀手中的武器。
“先生的实验……”她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没有实验,就没有今天的我。”顾砚辞拽着她冲出工部局大厦,青黑色藤蔓在体表形成铠甲,“1895年黑旗队把我变成容器时,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。”
雾都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青斑夫人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,只留下一只墨绿丝绒手套,鳞片在手套内侧闪烁。沈若蘅握紧血玉镯,感受着镯身传来的冰冷脉动,知道这只手套不仅是租界高层被转化的证据,更是顾砚辞百年孤独中,无数“实验样本”的缩影。
“冥河号的锅炉里,”顾砚辞的声音在雾中低沉,“不仅有威尔逊的血玉镯,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初代寄生体核心的最后一块碎片。”沈若蘅接话,想起青斑夫人的遗言,“赵老虎要用它和我的血,完成月全食仪式。”
他们冲进夜色时,身后的工部局大厦正在燃烧,青蓝色的火焰中,青斑夫人的鳞爪若隐若现,仿佛在宣告:丝绒手套下的鳞爪,不过是百年阴谋的冰山一角,而“冥河号”上等待他们的,将是所有被转化者与灯塔血脉的最终清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