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都的夜雾浓稠如墨,十七号码头的旧火轮船“冥河号”在暗紫色天光下像具浮尸。沈若蘅踩着生锈的舷梯攀爬时,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雪松香、福尔马林与海水腐臭的混合气味,血玉镯在腕间发出持续的低鸣,仿佛在警告前方的危险。
“嗒嗒——”
船舷传来三短一长的哨声,是阿桂约定的“安全信号”。她掀开黑帆布帘,看见货舱内点着青蓝色的电石灯,顾砚辞背对着她站在货堆前,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上排列整齐的玻璃瓶——每个瓶子都装着暗红血液,瓶身贴着“O型RH阴性”“AB型阳性”等标签,其中一瓶的标签上画着小小的灯塔图案。
“顾先生,这是您要的‘特殊血液’。”
说话的男人戴着黑旗队骷髅臂章,防毒面具下传出沙哑的笑声。沈若蘅躲在木桶后,看见货堆另一侧站着至少二十个同样打扮的人,他们脚下堆放着印着“赵记军工厂”字样的木箱,缝隙里渗出青黑色黏液。
“抑制剂呢?”顾砚辞的声音冷得像冰,他手中拎着个铅皮箱,箱盖开合时逸出淡蓝色的烟雾。
男人拍了拍身边的铁箱:“三公斤‘临时抑制孢子’,够顾先生撑到月全食了。”他摘下防毒面具,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,“黑旗队做事,向来规矩。”
沈若蘅捂住嘴——这张脸她在码头布告栏见过,是十年前抢劫银行的在逃犯,如今却戴着黑旗臂章。看来赵老虎的“兵工厂”不仅制造冻僵者,还网罗了当年黑旗队的余孽。
“规矩?”顾砚辞打开铅皮箱,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玻璃安瓿,“1895年你们炸穿码头时,可曾讲过规矩?”
男人脸上的刀疤抽搐了一下,旁边突然有人低喝:“老大,船尾有动静!”
沈若蘅的心猛地一跳,却见顾砚辞不动声色地将一枚菱形结晶塞进袖口。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阴影里走出个戴鸭舌帽的男人,帽檐压得很低,腰间别着枚警徽——是失踪的陈默探长!
“慌什么?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不耐烦,他径首走向顾砚辞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你要的‘灯塔血脉’样本,刚从沈夫人那里‘借’的。”
沈若蘅攥紧了袖中的黑旗队袖管,血玉镯的温度骤然升高。她看着陈默将油纸包递给顾砚辞,里面露出的正是她今早刺破指尖留下的血帕,而顾砚辞接过时,指尖竟微微颤抖。
“陈探长倒是效率。”戴刀疤的男人冷笑,“赵司令要是知道你还在给顾先生办事……”
陈默猛地摘下雨帽,露出额角的青黑色藤蔓斑——和顾砚辞的如出一辙!“赵老虎算什么东西?”他压低声音,只有顾砚辞和沈若蘅能听清,“我在卧底,黑旗队想在月圆夜用初代寄生体核心,把整个雾都变成冻僵者乐园!”
初代寄生体核心!沈若蘅想起灯塔下被血玉锁链锁住的血肉团,原来赵老虎的目标不是简单的军队,而是复活最初的母巢,彻底毁灭人类!
“核心在赵老虎手里?”顾砚辞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。
“不在,”陈默将一枚铜钥匙塞给顾砚辞,“核心碎片在‘冥河号’的锅炉舱,黑旗队想用灯塔血脉激活它。”他突然提高声音,指向沈若蘅藏身的木桶,“还有,顾先生的‘容器’,不就在那儿吗?”
沈若蘅惊得后退,撞翻了身后的煤油灯。青蓝色的火焰腾起,照亮了货舱深处的景象——那里停放着口刻满藤蔓花纹的石棺,棺盖上用朱砂写着“1895”,而棺缝里渗出的不是黏液,而是燃烧的青蓝色火焰!
“抓住她!”戴刀疤的男人拔出左轮手枪,“灯塔血脉正好给核心当‘引火柴’!”
顾砚辞猛地将沈若蘅拽到身后,铅皮箱里的抑制剂安瓿在他掌心爆碎,淡蓝色烟雾瞬间弥漫货舱。黑旗余孽们发出痛苦的嘶吼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,而陈默趁机掏出枚烟雾弹扔向石棺,青灰色的孢子雾霭中,他对顾砚辞比了个“走”的手势。
“跟我来!”顾砚辞抓住沈若蘅的手腕,在货堆间穿梭。
他们冲进锅炉舱时,沈若蘅看见墙上挂着黑旗队的旧军旗,旗角的月牙形破洞与顾砚辞戏箱里的那面完全一致。锅炉中央插着根铜质导管,另一端连接着石棺,而导管里流动的不是蒸汽,而是青黑色的寄生体碎片!
“核心碎片被他们装进了锅炉!”顾砚辞用匕首割断导管,青黑色碎片溅在他手背上,瞬间被皮肤吸收,“陈默说的没错,他们想在月圆夜用蒸汽活化碎片,释放初代寄生体!”
锅炉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,青蓝色的火焰从炉门喷出。沈若蘅看着导管里残留的碎片,又看看顾砚辞手背上迅速消退的青斑,终于明白——黑旗队的集会不仅是交易,更是在为复活初代寄生体做准备,而顾砚辞换取的抑制剂,恐怕是为了在月圆夜对抗暴走的寄生体。
“先生拿我的血样本……”她想起陈默的话,心脏狂跳。
顾砚辞没有回答,只是将菱形结晶按在锅炉阀门上,结晶与血玉镯产生共鸣,发出蓝白色的光芒,暂时抑制了碎片的流动。“赵老虎以为复活初代寄生体能控制一切,”他的声音被锅炉轰鸣淹没,“但他不知道,初代寄生体只会吞噬所有生命。”
货舱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,陈默的吼声混着冻僵者的嗬嗬声。沈若蘅看着顾砚辞手背上重新浮现的藤蔓斑,想起戏箱里的抑制剂,突然意识到,他换取血液和抑制剂,不仅是为了压制自身的寄生体,更是为了在月圆夜阻止黑旗队的疯狂计划。
“陈探长他……”
“他也是1895年的‘容器’之一。”顾砚辞拽着她冲向船尾的救生艇,“黑旗队当年往孤儿院里注射寄生体碎片,我和陈默都是幸存者。”
救生艇落入水中的瞬间,沈若蘅回头看见“冥河号”的烟囱喷出青蓝色的火焰,黑旗队的军旗在火中猎猎作响,而陈默站在甲板上,朝他们的方向举起了手枪——不是射击,而是比出了“三”的手势。
“三日后月圆夜,”顾砚辞划动船桨,声音在雾中回荡,“黑旗队会用灯塔血脉和核心碎片,在‘冥河号’上完成复活仪式。”
沈若蘅握紧血玉镯,看着远处旧船上跳动的青蓝色火焰,知道陈默的卧底身份不仅带来了情报,更将她和顾砚辞推向了最终的战场。旧船上的集会揭开了黑旗队重聚的真相,而复活初代寄生体的计划,则像悬在雾都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预示着三日后的月圆夜,将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最终决战。
雾气中传来赵老虎军队的汽笛声,顾砚辞的船桨在水面划出银色的涟漪。沈若蘅看着他腕间若隐若现的藤蔓斑,又想起陈默额角的青痕,终于明白,这场黑旗重聚的集会,不仅是旧势力的阴谋,更是三代“容器”与灯塔血脉,对抗百年寄生体诅咒的最后序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