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都的晨雾被灯塔燃烧的青焰撕裂时,第一缕日光恰好穿透云层。沈若蘅被顾砚辞推离爆炸半径的瞬间,看见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突然剧烈颤抖,青黑色的藤蔓斑在日光下像被泼了强酸,滋滋冒出白烟。
“轰隆!”
黑旗队埋设的第一枚炸弹在灯塔基座炸开,碎石混着煤油火焰冲天而起。顾砚辞猛地转身,沈若蘅惊骇地看见他嘴角暴出两对尖利的犬齿,比地窖冻僵者的獠牙更长更弯,齿尖滴落的青黑色黏液在空气中凝成冰晶。
“先生……”她下意识后退,撞在烧得通红的灯塔围栏上。
顾砚辞没有回头,徒手攥住第二枚滚落的炸弹。金属外壳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阳光照在他暴露的脖颈上,寄生体红线如蛛网般暴起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、冒烟,却硬是将炸弹捏成了废铁。
“1895年,黑旗队就是这样把寄生体注射进活人血管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擦过锈铁,每说一个字,嘴角就溢出更多青黑色黏液,“他们把码头工人当牲口,在灯塔地下室做‘夜疫’实验。”
沈若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燃烧的灯塔内部露出半截锈蚀的铁架,上面还挂着百年前的皮革束缚带。顾砚辞眼中闪过破碎的记忆——穿着黑旗队制服的士兵狞笑着将铜质针管刺入少年的手臂,寄生体红线顺着血管疯狂蔓延,而灯塔穹顶的彩绘玻璃正被血染红。
“他们炸穿码头,放出母巢,”顾砚辞的指节捏得炸弹残骸迸出火花,第三枚炸弹在他脚边发出滴答声,“今天,该还血债了。”
日光越来越强,顾砚辞的皮肤开始大片剥落,露出底下蠕动的寄生体组织。沈若蘅这才明白他为何总在夜间活动——寄生体母巢碎片让他畏惧日光,每一次暴露都是对身体的灼烧。
“赵老虎!”顾砚辞猛地抬眼,猩红瞳孔锁定远处指挥炸塔的军阀,“你祖宗当年灌我母亲寄生体时,可曾想过有今天?”
赵老虎躲在卫兵身后,脸上肥肉抖得像筛糠:“顾砚辞!你不过是个被寄生体操控的怪物!”他挥手让士兵开火,“给我把他和灯塔一起炸上天!”
子弹打在顾砚辞身上,却被青黑色藤蔓弹开。沈若蘅看见他胸口的黑水晶裂痕扩大,1895年嵌入的母巢碎片正在日光下失控。他猛地跃起,落地时将最后一枚炸弹踩得粉碎,而自己的半边脸己被阳光灼成焦炭。
“先生!”沈若蘅撕下月白色旗袍的下摆,想为他包扎。
顾砚辞却抓住她的手腕,血玉镯的绯红光芒让他指尖的青黑色稍稍褪去。“别碰我,”他的犬齿擦过她的皮肤,却在接触到灯塔血脉的瞬间猛地后退,“日光下的寄生体……会失控。”
远处传来江未晞癫狂的笑声,少女浑身缠满青黑色藤蔓,像棵扭曲的树,正在指挥冻僵者扑向黑旗队。沈若蘅看着顾砚辞不断溃烂的皮肤,看着他眼中百年的痛苦与仇恨,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——这个被寄生体折磨了三十年的男人,背负的不仅是个人的诅咒,更是整个雾都的血债。
“黑旗队当年把‘夜疫’带进灯塔,”顾砚辞靠着烧黑的石柱喘息,寄生体红线在他体内疯狂游走,“我母亲用灯塔血脉封印核心时,把碎片嵌入我心脏……她以为这样能保住码头,却让我成了活封印。”
沈若蘅想起书房投影里银蝶女子的脸,想起江未晞与她 identical 的容貌。原来顾砚辞不仅是容器,更是母亲以命相护的封印,而百年后的今天,黑旗队的后人想毁掉灯塔,断绝血脉根源,让寄生体母巢彻底觉醒。
“赵老虎想让母巢吞噬你,”她握紧血玉镯,光芒与他胸口的黑水晶产生共鸣,“这样他就能控制所有冻僵者。”
顾砚辞突然发出痛苦的低吼,寄生体红线冲破皮肤,在他背后形成巨大的藤蔓翅膀。他看着沈若蘅腕间的红痕——那枚核心的轮廓——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:“灯塔血脉……只有你能重新封印核心。”
话音未落,赵老虎引爆了埋在灯塔地基的主炸药。剧烈的震动中,燃烧的灯塔开始倾斜,顾砚辞猛地将沈若蘅抛向暗渠入口,自己却被坠落的铜顶压住。
“先生!”沈若蘅爬回废墟,看见他的半个身体己被寄生体组织覆盖,只有一只眼睛还残留着人类的光泽。
顾砚辞扯下胸前的黑水晶碎片,塞给她:“用你的血……融合碎片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弱,犬齿逐渐缩回,“别让黑旗队……毁了雾都……”
暗渠入口传来柳月娘(己僵化成冻僵者)的嗬嗬声,赵老虎带着卫兵逼近,枪口闪着冷光。沈若蘅看着手中发烫的黑水晶,又看看在日光下逐渐失去人形的顾砚辞,终于明白,百年的血债需要有人来偿,而她腕间的灯塔血脉,就是终结这场浩劫的唯一希望。
日光彻底驱散了月全食的阴霾,却照亮了更残酷的真相。顾砚辞的獠牙不仅是寄生体的证明,更是百年前那场罪恶实验的烙印,而他在日光下的挣扎,暴露的不仅是弱点,更是一个被命运诅咒的灵魂最后的人性。沈若蘅握紧黑水晶,血玉镯的光芒与核心共鸣,知道接下来的战斗,不仅是为了生存,更是为了偿还那笔沉淀了百年的、用鲜血书写的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