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都的月全食将天空染成凝固的血紫色,沈若蘅猫腰躲在江未晞的厢房门外,听见里面传来木头断裂的“咔嚓”声。黑旗队卫兵的皮靴声在走廊尽头响起,她攥紧袖中的铜钥匙,血玉镯的绯红光芒透过袖口,映着门板缝隙里漏出的烛光。
“嫂嫂躲猫猫吗?”
江未晞的声音像淬了冰的蜜糖,沈若蘅推门而入时,看见少女跪坐在地毯上,手里掰着个巴掌大的木质灯塔模型。模型底座刻着“十六铺老灯塔”五个篆字,飞檐翘角的纹路与她祖传怀表背面的暗纹严丝合缝,而灯塔尖顶己被掰断,滚落在青灰色的地毯上。
“这模型……”沈若蘅的指尖触到怀表,金属表面突然发烫。
江未晞咯咯笑着,用指甲刮擦模型底座,露出底下被蜡覆盖的刻痕:“表哥说灯塔倒了,血脉就断了呢。”她的指甲缝里渗着青黑色黏液,刮过木头时发出刺耳的声响,露出一行小字:「1895年夏,顾砚辞于十六铺灯塔基座染疫」。
1895年!染疫!沈若蘅猛地想起书房人皮解剖图上的日期,想起柳月娘说的码头实验。她抢过模型,看见灯塔底座中央嵌着片碎玻璃,里面封着根卷曲的黑色毛发,和顾砚辞风衣内衬的绒毛一模一样。
“表哥小时候就住在灯塔里哦,”江未晞歪着头,左眼的蝶形青斑在月全食天光下泛着蓝光,“黑旗队炸穿码头那天,他躲在灯塔基座,被寄生体母巢的碎片划破了手。”她指向模型断裂的尖顶,“就像这样,‘咔嚓’一声,血就流进了地里。”
沈若蘅的心脏狂跳,想起《夜疫溯源》里记载的“母巢碎片嵌入心脏”。原来顾砚辞不是在1895年实验中感染,而是在十六铺灯塔首接接触了母巢!她看着模型底座的刻字,突然明白,灯塔不仅是沈家封印核心的地标,更是顾砚辞噩梦开始的地方。
“血脉断了……”她喃喃重复,想起江未晞掰断的尖顶,“是指灯塔血脉断绝?”
“对呀!”江未晞突然扑过来,银蝶发卡掉在地上,露出完全变灰的瞳孔,“表哥说只要灯塔尖顶倒了,沈家血脉就没法再封印核心,他就能用你的血……”少女的指甲擦过沈若蘅的手腕,血玉镯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将她逼退。
“用我的血做什么?”沈若蘅握紧模型,断裂的尖顶硌得掌心发疼。
江未晞舔了舔指尖的黏液,青灰色的皮肤在红光中嘶嘶作响:“烧掉他血管里的母巢碎片呀!”她指着沈若蘅腕间的红痕,那是寄生体核心的投影,“1895年他母亲用灯塔血脉封印核心时,分了一半母巢碎片到他心脏里,现在要用你的血……”
“轰!”
窗外传来剧烈的爆炸声,青蓝色的火焰照亮厢房,沈若蘅看见黑旗队卫兵正抬着铁链捆缚的冻僵者冲过庭院,而为首的军官腰间挂着串灯塔模型碎片,每片都刻着不同年份的染疫记录。
“他们在收集染疫者的东西!”沈若蘅想起赵老虎的“兵工厂”,想起那具脖颈带齿痕的僵尸。
江未晞突然抓起地上的银蝶发卡,蝶翅在月全食天光下展开,露出内侧刻着的日期——1895.7.15,正是黑旗队炸穿码头的日子。“表哥说赵老虎想在月全食把母巢碎片熔进冻僵者身体,”少女的声音带着癫狂,“这样就能组建不怕灯塔血脉的军队啦!”
沈若蘅看着模型底座的刻字,又看看江未晞灰败的瞳孔,终于明白顾砚辞的真正目的——他不仅要封印核心,更要用她的血烧掉自己心脏里的母巢碎片,彻底终结寄生体的诅咒,而江未晞的灯塔模型,正是他百年孤独的记忆碎片。
“小姐!快跟我走!”柳月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老妇人浑身是血,小臂的齿痕疤痕裂开,渗出青黑色的黏液,“先生在码头暗渠等您,赵老虎己经打开核心封印了!”
沈若蘅将灯塔模型塞进衣襟,断裂的尖顶划破皮肤,渗出的血液滴在模型底座的刻字上,1895年的墨迹突然变红,像活过来般蠕动。她想起顾砚辞便签上的“码头血脉新宿主”,原来他寻找她,不仅是为了生存,更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,用灯塔血脉的光,烧掉百年前埋下的祸根。
“嫂嫂别走呀!”江未晞尖叫着扑来,指甲抓向她的咽喉,“表哥说灯塔倒了,你的血就是我的了!”
沈若蘅侧身躲过,血玉镯的红光扫过江未晞的脸,少女的皮肤瞬间皲裂,露出底下蠕动的寄生体红线。她这才看清,江未晞的脸颊里竟嵌着片母巢碎片,和灯塔模型里的玻璃封片一模一样。
“她也是母巢碎片的容器!”柳月娘拽着沈若蘅冲出厢房,“1895年先生母亲把碎片分给了三个孩子,未晞是其中之一!”
走廊里挤满了黑旗队卫兵,他们端着喷吐青蓝色火焰的喷枪,将冻僵者逼向庭院。沈若蘅跟着柳月娘冲进暗渠入口,听见江未晞在身后哭喊:“表哥骗我!他说只要灯塔倒了,我就能变成正常人!”
暗渠的腐水淹没脚踝,沈若蘅低头看见灯塔模型在水中漂浮,断裂的尖顶指向码头方向。她想起模型底座的刻字,想起顾砚辞心脏里的母巢碎片,终于明白,江未晞的灯塔模型不仅是记忆的碎片,更是顾砚辞百年挣扎的缩影——他让江未晞玩这个模型,既是提醒自己染疫的开端,也是在寻找终结诅咒的方法。
“小姐,把模型给我!”柳月娘从围裙里摸出枚蝶形银饰,正是沈若蘅丢失的另一半钥匙,“先生母亲说过,灯塔模型里藏着核心封印的最后一道机关!”
沈若蘅将模型递给老妇人,看见柳月娘把银饰嵌入模型底座,断裂的尖顶突然发出嗡鸣,与她腕间的血玉镯、怀表内的银钥匙产生三重共鸣。暗渠深处传来沉闷的“咔嚓”声,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瓦解。
“赵老虎正在用冻僵者血祭核心,”柳月娘拽着她在腐水中狂奔,“先生己经撑不住了,凝露快用完了!”
月全食的暗紫色天光透过暗渠气窗照进来,沈若蘅看着手中的灯塔模型,断裂的尖顶在共鸣中重新拼接,形成完整的十六铺灯塔。模型底座的1895年刻字渗出红光,与她腕间的红痕、血玉镯的绯红、怀表的银辉交织,照亮了暗渠尽头——那里站着顾砚辞,他的袖口己被青黑色藤蔓完全覆盖,手里握着支碎裂的凝露试管,而赵老虎的枪口,正对准他的心脏。
“顾先生,交出灯塔血脉,不然这三十七口棺材里的‘容器’,就都给您陪葬!”赵老虎的狂笑声在暗渠里回荡,他脚边摆着口刻满藤蔓的棺材,棺盖缝隙渗出的不是黏液,而是鲜红的血液。
沈若蘅握紧灯塔模型,断裂的记忆在月全食之夜终于拼合——1895年的染疫、沈家的血脉、顾砚辞的百年孤独、江未晞的破碎希望,还有赵老虎的疯狂野心,都将在这座碎掉的灯塔模型指引下,在码头暗渠的核心处,迎来最终的崩塌与救赎。
腕间的血玉镯灼烧着她的血管,灯塔模型的尖顶在共鸣中发烫,沈若蘅知道,江未晞掰断的不仅是模型,更是百年诅咒的锁链,而她手中的碎片,将是点燃这场终结之火的最后引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