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都的夜沉到最深处时,沈若蘅跪在书房暗格前,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紫檀木柜上,像具扭曲的皮影。顾砚辞的铜钥匙在掌心泛着冷光,钥匙柄上的藤蔓花纹与血玉镯的纹路隐隐呼应,而她另一只手握着的蜂蜡块,正被烛火烤得软化。
“嘶——”
蜂蜡接触钥匙的瞬间,竟冒出细密的白气,像冰块投入滚水。沈若蘅缩回手,看见蜡块表面迅速凝结出霜花,原本温热的蜡体变得像块寒冰,连带着钥匙都散发出透骨的寒意——这温度,和顾砚辞指尖的冰冷如出一辙。
“特殊金属……”她想起顾砚辞触碰金属时发出的“滋滋”声,想起他能腐蚀玻璃的青黑色黏液。这把打开书房暗格的钥匙,显然不是普通黄铜,其材质能让蜂蜡在常温下急速降温,甚至凝结白霜。
她忍着寒意将蜂蜡按压在钥匙上,蜡体接触藤蔓花纹的刹那,书房角落的座钟突然停摆,钟摆上的铜质雕花渗出细小的水珠,仿佛空气中的热量正被钥匙抽干。沈若蘅屏住呼吸,待蜂蜡冷却后轻轻取下,一个完整的钥匙模子躺在掌心,却比寻常蜡模重了许多,且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壳。
“啪嗒。”
血玉镯突然发出轻响,镯身上的绯红粉末剥落些许,恰好掉在模子边缘。沈若蘅还未反应过来,就看见蜡模接触粉末的地方“滋”地一声熔出个小孔,边缘呈现出诡异的光滑,而孔的形状——
她猛地想起祖传怀表的背面!那块刻着码头图案的怀表,背面有处不起眼的暗纹,正是这个不规则的菱形小孔!
“怀表……钥匙……”她将模子举到烛光下,小孔在蜡质中透出微光,与记忆里怀表暗纹的轮廓严丝合缝。原来这把钥匙不仅能打开书房暗格,其材质与血玉镯粉末的反应,竟能解锁怀表的秘密?
窗外传来巡逻卫兵的皮靴声,沈若蘅慌忙将蜡模藏进袖中,血玉镯的温度却在此时骤然升高,绯红光芒透过衣袖,将模子上的小孔照得透亮。她想起顾砚辞说过“血玉镯里留了道‘光’”,难道这光芒与钥匙、怀表之间存在某种共振?
“夫人还没睡?”
顾砚辞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,沈若蘅惊得转身,烛火晃过他苍白的脸。男人穿着睡袍,领口大开,锁骨下方的青黑色藤蔓斑在昏光下若隐若现,而他看向她袖口的眼神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“先生怎么来了?”她下意识攥紧袖中的蜡模,冰壳硌得掌心生疼。
顾砚辞走近时,沈若蘅闻到他身上的雪松香里混着浓重的血腥味,和赵老虎佛珠上的气味相似。他停在书桌前,指尖划过解剖图上人皮纸的红线,寄生体图案在他触碰下竟微微蠕动:“赵老虎的‘兵工厂’需要活人血,今晚可能会闯宅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,眼神却落在她腕间的血玉镯上:“血玉镯的光芒能震慑寄生体,但月全食时……”他突然顿住,目光扫过她藏着蜡模的袖口,“夫人手里攥着什么?”
沈若蘅心脏狂跳,想起蜡模上与怀表暗纹吻合的小孔。顾砚辞的体温、钥匙的材质、血玉镯的粉末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书房暗格里藏着的秘密,很可能与1895年的寄生体核心有关,而怀表正是解开核心的关键。
“没什么,”她退后半步,撞在书架上,几册古籍坠落,露出后面暗格里的玻璃器皿——里面浸泡着青灰色的组织,在烛火下泛着微光,“先生不担心赵老虎吗?他手里有您和黑旗队的契约。”
顾砚辞沉默片刻,从抽屉里取出支深蓝色药剂——凝露。药剂在他掌心冒着白气,与蜡模的温度如出一辙:“1895年黑旗队炸穿码头时,寄生体母巢的碎片嵌入了我的心脏,”他掀起袖口,青黑色藤蔓斑己蔓延至手肘,“这把钥匙,是用母巢碎片和灯塔血脉锻造的。”
母巢碎片!灯塔血脉锻造!沈若蘅看着蜡模上的冰壳,终于明白钥匙为何如此冰冷——它本身就是寄生体核心的一部分,而蜂蜡遇冷冒白气,正是因为接触了母巢的低温能量。
“血玉镯的粉末……”她鼓起勇气,“为什么能熔开蜡模?”
顾砚辞的眼神骤然变得复杂,他指向解剖图上寄生体核心的位置:“灯塔血脉能中和母巢的低温,就像雪松香能压制寄生体活性。”他将凝露递给她,玻璃管冷得像冰,“赵老虎的‘兵工厂’里有三十七口棺材,里面都是和你一样的‘容器’。”
三十七口棺材!沈若蘅想起赵老虎的狞笑,想起便签上的“第37号样本”。她攥紧蜡模,小孔在袖中发烫,与怀表背面的暗纹产生共鸣。原来怀表不仅是沈家信物,更是封印寄生体核心的关键道具,而钥匙模子上的小孔,正是启动怀表机关的钥匙。
“先生用灯塔血脉锻造钥匙,”她盯着顾砚辞袖口的藤蔓斑,“是不是想在月全食时,用我的血重新封印核心?”
顾砚辞没有回答,只是走到窗边,月全食的暗紫色天光映着他的侧脸,那道从1895年就存在的淡痣在猩红眼底显得格外清晰。“夫人该休息了,”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明天天亮前,别离开房间。”
他离开后,沈若蘅立刻摊开蜡模,发现冰壳己融化,露出底下与钥匙一模一样的纹路,而那个菱形小孔在烛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。她摸出怀表,背面的暗纹果然是个菱形凹槽,与小孔完美契合。
“母巢碎片……灯塔血脉……”她将蜡模小孔对准怀表凹槽,血玉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怀表背面的码头图案竟缓缓转动起来,露出里面藏着的一枚银质钥匙——形状与顾砚辞的铜钥匙互补,组成完整的码头牌坊。
窗外传来赵老虎军队的集结声,青蓝色的火把照亮庭院。沈若蘅握紧怀表里的银钥匙,又看看蜡模上的母巢材质钥匙,终于明白——顾砚辞用母巢碎片和灯塔血脉锻造钥匙,不仅是为了封印核心,更是为了在月全食之夜,用她的血彻底摧毁寄生体母巢。
而蜡印里的秘密,不仅是钥匙的模子,更是百年前码头实验的核心真相:灯塔血脉与寄生体母巢,本就是相生相克的两极,而她的血液,正是点燃这场毁灭与救赎的导火索。
腕间的血玉镯越来越烫,沈若蘅看着怀表内的银钥匙,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。蜡模的温度揭示了钥匙的本质,而熔孔的形状则串联起所有线索,月全食之夜的码头仓库,将是她用灯塔血脉与母巢碎片钥匙,终结这场百年浩劫的最终战场。
书房里的座钟突然重新走动,滴答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,像倒计时的鼓点,敲打着雾都最后的黎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