雾都的月全食之夜被染成暗紫色,顾宅的铁艺大门在三声枪响后轰然洞开。沈若蘅躲在楼梯阴影里,看着赵老虎挺着肚腩踏入庭院,玄色马褂上的蟒纹在青蓝色火把下像活物般扭曲,腰间紫檀佛珠上的暗红斑点湿得发亮,分明是新鲜血渍。
“顾先生在家吗?”赵老虎的笑声震得廊下灯笼乱晃,他手里把玩着枚铜质棺钉领带夹,正是顾砚辞常戴的那枚,“鄙人带了份‘大礼’,想请先生共赏。”
黑旗队卫兵踹开客厅大门,枪托撞击地面的声响里,沈若蘅看见顾砚辞从书房走出,墨色风衣下摆沾着码头的湿泥,袖口的青黑色藤蔓斑在月全食天光下泛着微光。他看向赵老虎手中的领带夹,眼神冷得像冰:“司令深夜造访,不怕惊动‘冻僵者’?”
“惊动?”赵老虎大笑着拍拍身旁的木箱,箱体缝隙渗出青黑色黏液,“鄙人新扩了个‘兵工厂’,就缺先生这样能让‘死物’听话的‘技术人才’。”
两名士兵抬着木箱上前,箱盖掀开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。沈若蘅捂住嘴,看见里面躺着具青灰色的“冻僵者”,破烂寿衣下的皮肤皲裂,而它脖颈处有两个并排的焦黑齿痕,和顾砚辞的獠牙形状分毫不差!
“瞧瞧这咬痕,”赵老虎用雪茄戳着僵尸脖颈,“和先生的‘杰作’如出一辙吧?”他凑近顾砚辞,压低声音,“1895年黑旗队剩下的‘老方子’,配上先生的‘凝露’,啧啧,这‘兵’练得比洋枪还好用。”
凝露!沈若蘅攥紧了腕间的血玉镯,绯红的玉色突然发烫,映着僵尸眼球里闪过的暗红光芒。原来赵老虎不仅知道凝露,还在用黑旗队的旧技术制造僵尸,而那具僵尸脖颈的齿痕,暗示着顾砚辞曾与黑旗队有过“技术合作”。
“司令弄错了,”顾砚辞后退半步,袖口的藤蔓斑猛地窜上脖颈,“我不碰‘老方子’。”
“不碰?”赵老虎突然掏出张泛黄的契约,上面盖着黑旗队的骷髅印,“1905年先生在上海诊所,可是用三管凝露换了黑旗队的‘寄生体培养手册’。”契约边缘沾着青黑色粉末,和书房解剖图旁的颜料一致。
沈若蘅看着契约上顾砚辞的签名,想起1917年租界医院丢失的血样。原来顾砚辞早年真的与黑旗队交易过,用凝露换取寄生体研究资料,而赵老虎继承了这笔“遗产”,才有了如今的僵尸部队。
“先生不肯赏脸?”赵老虎打了个响指,士兵们抬来更多木箱,每个箱子都在发出嗬嗬声,“鄙人这‘兵工厂’里,可还有三十七个和顾太太一样的‘特殊容器’,就等着先生的‘灯塔血脉’开炉呢。”
特殊容器!沈若蘅想起顾砚辞便签上的“第37号样本”,胃里一阵翻涌。赵老虎不仅抓了码头的人,还在寻找和她一样的血液,想用月全食之夜完成“进化实验”。
“放了他们。”顾砚辞的声音沙哑,指尖渗出青黑色黏液,滴在地板上发出“滋滋”的腐蚀声。
“放?”赵老虎大笑,将棺钉领带夹拍在桌上,“先生要是肯帮鄙人提炼灯塔血脉,别说三十七人,就算把码头填成尸山,鄙人也给先生当苦力!”他指向窗外,黑旗队卫兵正将铁链拴在地窖爬出的冻僵者身上,“瞧瞧这些‘兵’,没先生的凝露就会失控,您说,月全食之夜要是断了药……”
沈若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看见江未晞被铁链拴在梧桐树上,银蝶发卡掉在泥里,左眼的蝶形青斑扩散成恐怖的藤蔓状,和解剖图上的寄生体完全一致。少女看见她,突然挣脱铁链扑来,瞳孔灰败,嘴角咧开非人的弧度。
“小心!”顾砚辞猛地将沈若蘅拽到身后,江未晞的指甲擦着她的旗袍划过,留下青黑色的抓痕。血玉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,将江未晞逼退,而沈若蘅腕间的红痕——那枚寄生体核心的轮廓——正随着月全食的临近剧烈跳动。
“灯塔血脉……”赵老虎的瞳孔骤然收缩,雪茄从指间掉落,“果然和古籍说的一样,能镇住寄生体!”他挥手让卫兵上前,“抓住她!月全食快到了,核心封印就差这把‘钥匙’!”
卫兵们端着步枪逼近,枪口却在接触到血玉镯光芒的瞬间结满白霜。顾砚辞趁机拽着沈若蘅后退,撞开书房暗门,而赵老虎抱着那具脖颈带齿痕的僵尸,狂笑声响彻庭院:“顾先生,鄙人在码头仓库备了‘好东西’,您要是不来,这三十七口棺材可就要提前开棺了!”
暗门在身后关闭,沈若蘅听见赵老虎命令士兵搬运木箱的声响,以及江未晞癫狂的嗬嗬声。她看着顾砚辞袖口不断蔓延的青黑色斑,想起那具僵尸脖颈的齿痕,终于明白——顾砚辞与黑旗队的交易,是他百年孤独中最黑暗的一页,而赵老虎的“兵工厂”,正是用他当年的研究成果,炼就了这支僵尸部队。
“先生和黑旗队……”她的声音在颤抖。
顾砚辞从书架深处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装着最后一支深蓝色药剂——凝露。“1905年我以为能控制寄生体,”他的指尖擦过药瓶,玻璃瞬间布满裂纹,“首到看见黑旗队用活人填战壕。”
月全食的暗紫色天光透过气窗照进来,映着他眼底的猩红。沈若蘅看着他掌心的凝露,又看看自己腕间发烫的红痕,突然明白,赵老虎不仅要她的血,还要顾砚辞的“技术”,而月全食之夜的码头仓库,将是三方势力——军阀、寄生体、灯塔血脉——最终碰撞的炼狱。
“赵老虎说的‘好东西’,”她攥紧了铜钥匙与银饰,“是不是1895年的寄生体核心?”
顾砚辞沉默片刻,将凝露塞进她掌心:“月全食时核心封印最薄弱,赵老虎想用你的血解开它,放出里面的‘母巢’。”他指向暗门后的藤蔓阶梯,“从暗渠去码头,我去引开赵老虎的人。”
沈若蘅看着他袖口即将蔓延至心脏的青黑色斑,知道他在撒谎。凝露即将耗尽,他去引开卫兵,无异于用自己做诱饵。
“先生的凝露……”
“别管我。”顾砚辞打断她,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血玉镯,冰冷的触感让玉色瞬间加深,“你母亲当年用灯塔血脉封印核心时,在血玉镯里留了道‘光’,月全食时对准核心,能烧死寄生体。”
他的话被门外剧烈的撞门声打断。赵老虎的嘶吼混着冻僵者的嗬嗬声,像死神的叩门声。顾砚辞猛地推开暗门,将她推下阶梯:“走!”
沈若蘅滚落在潮湿的暗渠里,回头看见顾砚辞拔出藏在书架后的铜质针管,走向撞门的卫兵,袖口的青黑色斑在月全食天光下连成一片,像真正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。
暗渠的水声越来越响,带着浓重的血腥味。沈若蘅攥紧凝露与钥匙,腕间的红痕烫得惊人,核心图案在皮肤下疯狂跳动。她知道,赵军阀的獠牙不仅是为了鲜血,更是为了释放百年前的罪恶根源,而顾砚辞用齿痕写下的过去,正由她在月全食之夜,用血玉镯的光来终结。
远处的码头方向传来沉闷的爆炸声,青蓝色的火焰划破暗紫色的夜空。沈若蘅顺着暗渠狂奔,腕间的灼烧感指引着她走向最终的决战,而顾宅大门外,赵老虎把玩着棺钉领带夹的笑声,像毒蛇的信子,舔过雾都百年的血与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