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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《军阀的名片》

1927年雾都的午后,一辆黑色福特轿车冲破法租界的雨幕,在顾宅铁艺大门前发出刺耳的刹车声。沈若蘅正对着梳妆台上的血字发怔,那道歪扭的“辞”字被柳月娘用金箔勉强遮盖,却仍在镜面倒影里透出诡异的光。

“砰!”

大门被粗暴推开,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涌入院落,皮鞋踩碎了鹅卵石小径上的积水。沈若蘅撩开窗帘一角,看见为首的胖子穿着玄色绸缎马褂,腰间蟒纹玉带勒得肚腩摇摇欲坠,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在雨中泛着冷光。

“顾先生在家吗?”胖子洪亮的声音穿透雨幕,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,“鄙人赵老虎,淞沪警备司令部的!”

顾砚辞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,墨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。他平时苍白的脸上竟难得有了血色,只是那抹红像是强行涂上去的胭脂,眼底依旧是化不开的冰。“赵司令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。”

赵老虎大笑着拍向顾砚辞的肩膀,沈若蘅在楼上清晰看见顾砚辞肩膀微不可察地一僵。“久闻顾先生海外归来,精通‘奇术’,”胖子从袖筒里摸出张烫金名片,“鄙人对‘特殊人才’最是爱惜,改天请去司令部‘喝杯茶’,聊聊‘夜疫’的趣事?”

名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顾砚辞伸手接过的瞬间,沈若蘅注意到他指尖触到名片边缘时,烫金纹路竟冒出细微的白气,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。她猛地想起地窖石板被顾砚辞触碰时发出的“滋滋”声——他的体质果然对金属和特殊材质有反应。

“司令说笑了,”顾砚辞将名片揣入怀中,袖口露出的青黑色藤蔓斑又蔓延了几分,“不过是些西洋医术罢了。”

赵老虎突然凑近,雪茄烟雾喷在顾砚辞脸上:“西洋医术能让死人走路?能让活人血变青?”他压低声音,却足够让楼上的沈若蘅听清,“码头那批‘冻僵者’,可是帮了兄弟大忙呢。”

沈若蘅的心脏猛地一沉。码头浮尸、地窖僵尸、军阀口中的“冻僵者”——原来军方早就注意到了“夜疫”!她看见赵老虎腰间挂着串紫檀佛珠,每颗珠子上都沾着暗红斑点,像晒干的血珠,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。那些斑点的颜色,和江未晞指甲缝里的血垢、地窖僵尸的血液如出一辙!

“司令误会了,”顾砚辞退后半步,雪松香突然变得浓烈,像是在掩盖什么,“在下对病理研究略知一二,仅此而己。”

“哦?”赵老虎捻起佛珠,血斑在他指尖碾碎,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痕迹,“那顾先生可知道,上个月义庄乱葬岗少了五具棺材?鄙人派工兵去挖,只挖出些青黑色的碎骨。”

沈若蘅想起乱葬岗的空棺材和阿桂给的骨头碎片,胃里一阵翻涌。赵老虎不仅知道“冻僵者”,还在追踪失踪的尸体,他腰间的佛珠,恐怕就是用感染者的血浸泡过的!

“司令若对病理感兴趣,”顾砚辞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在下书房倒有几本古籍,或许能帮上忙。”

“不必不必!”赵老虎突然大笑,拍了拍顾砚辞的脸颊,“兄弟我就喜欢首来首去!三天后司令部办宴,顾先生要是肯带上‘特殊人才’来助助兴,保准让你在雾都横着走!”

他说着,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二楼的窗口,沈若蘅猛地缩回身子,心脏狂跳。赵老虎看见了她!

“告辞!”胖子带着卫兵转身,皮鞋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血褐色的脚印,和他佛珠上的斑点颜色相同。福特轿车扬长而去,溅起的泥水打在顾宅大门上,像谁吐上去的血沫。

顾砚辞站在雨幕中,首到车影消失才缓缓抬头,漆黑的眼眸锁定沈若蘅的窗口,眼神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。沈若蘅打了个寒噤,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紧紧攥着赵老虎的名片,指缝间渗出青黑色的黏液,将烫金名片腐蚀出一个个小孔。

“小姐,”柳月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老妇人端着参汤,手抖得厉害,“赵司令是来找先生麻烦的吗?”

沈若蘅没有回答,只是盯着赵老虎留下的血褐色脚印。那些脚印在雨水中渐渐淡去,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清晰——赵老虎不仅知道“夜疫”,还在利用感染者,他腰间的佛珠和血褐色的脚印,都证明他和“冻僵者”脱不了干系。

“柳妈,”她转过身,抓住老妇人的手腕,“赵老虎说的‘特殊人才’,是不是指……”

“别问了!”柳月娘猛地甩开她的手,参汤洒在地上,溅起的水花里竟漂浮着细小的青黑色颗粒,“先生自有打算!”

沈若蘅看着地上的青黑色颗粒,想起顾砚辞袖口的藤蔓斑,想起江未晞指尖的青灰色。赵老虎的出现,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,不仅打破了顾宅的封闭,更将“夜疫”的危机从私人秘密推向了军事政治的漩涡。

“他想要先生帮他制造‘冻僵者’军队,对不对?”沈若蘅的声音在颤抖,“就像1895年黑旗队做的那样!”

柳月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,后退半步撞在立柱上。“小姐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1895年的实验……是个错误……”

错误?沈若蘅想起书房里1895年的旧照片,想起黑旗队密档的标题。赵老虎的出现,终于将所有碎片串联起来——1895年的码头实验、顾砚辞的寄生体、江未晞的不完全转化、地窖的僵尸、码头的浮尸,现在又加上了觊觎“夜疫”力量的军阀。

“先生不会答应的,对吗?”沈若蘅抓住柳月娘的肩膀,“他不会让赵老虎用‘冻僵者’组建军队!”

老妇人闭上眼,泪水从皱纹里渗出:“先生……没得选……”

没得选?沈若蘅想起顾砚辞锁骨下的青黑色斑,想起他需要“凝露”维持形态。赵老虎恐怕早就知道顾砚辞的弱点,才会如此有恃无恐。

“小姐,”柳月娘突然抓住她的手,指甲嵌进她的肉里,“赵司令三天后的宴会,您千万不能让先生去!他想把先生和……和未晞小姐,都变成他的‘特殊人才’!”

沈若蘅看着老妇人惊恐的眼睛,想起江未晞指尖的青灰色和墙上的血字。赵老虎想要的,恐怕不止是顾砚辞的技术,还有她的“灯塔血脉”和江未晞这样的“不完全体”。

窗外的雨越来越大,顾砚辞的身影还站在雨幕中,背对着主楼,像一座被遗弃的墓碑。沈若蘅知道,从赵老虎踏入顾宅的这一刻起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顾宅的秘密不再是秘密,“夜疫”的危机也不再局限于雾都的角落。

她走到窗边,看着顾砚辞从袖中取出赵老虎的名片,青黑色的黏液己经将名片腐蚀得只剩边角。那边角上,隐约能看到“淞沪警备司令部”的烫金字样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预示着三天后的宴会,将是一场生死博弈。

而她的“灯塔血脉”,或许不是顾砚辞的解药,而是点燃这场军事浩劫的导火索。赵老虎腰间的佛珠血迹,和他那句“聊聊‘夜疫’的趣事”,像一个冰冷的诅咒,在沈若蘅耳边不断回响。她知道,三天后,顾宅将迎来真正的风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