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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《犬舍里的秘密》

雾都的夜像浸透墨汁的绒布,将顾宅裹得密不透风。沈若蘅被一阵狂乱的狗吠惊醒时,床头座钟的指针刚滑过凌晨三点。窗外没有月光,只有犬舍方向传来的铁链哗啦声,混着某种低沉的、类似野兽吞咽的响动。

她披着睡袍走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。后院的雾气浓得化不开,却能看见犬舍前立着一道颀长的黑影。顾砚辞?他怎么会在凌晨出现在那里?沈若蘅的心猛地一沉,想起地窖的抓挠声和码头的浮尸,下意识攥紧了袖中的骨头碎片。

犬舍里养着三只德国狼狗,平时见了佣人都龇牙咧嘴,此刻却发出恐惧的呜咽声。沈若蘅屏住呼吸,看着顾砚辞抬手推开犬舍的铁门,他手里拎着个油纸包,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纸包边缘滴落,在石板路上洇出蜿蜒的痕迹。

“呜……”最近的狼狗匍匐在地,尾巴夹在腿间,连头都不敢抬。顾砚辞俯下身,油纸包打开的瞬间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透过窗纱飘进来,沈若蘅捂住嘴才没叫出声——那不是普通生肉的味道,而是带着温热腥甜的动物鲜血,像刚屠宰的活物。

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,顾砚辞俯身时,脖颈处的青筋突然暴起,在雾中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。他没有用刀,而是首接低头,用右侧犬齿刺入肉中,喉结滚动着,像是在吸食里面的血液。月光偶尔穿透云层,照亮他微扬的下颌,沈若蘅清楚地看见,他的犬齿比常人长出一截,在夜色中闪着惨白的光,像两把微型匕首。

“吸血鬼……”这个词猛地撞进沈若蘅的脑海,她踉跄着后退半步,手肘撞在窗台的铜铃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响。

犬舍前的动作瞬间顿住。顾砚辞缓缓抬起头,脸上沾着暗红的血滴,眼神在雾中锁定她的窗口,漆黑的瞳孔像两口深井,映着窗纱后她惊恐的脸。三只狼狗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连呜咽声都消失了。

沈若蘅想躲,却像被钉在原地。顾砚辞站首身体,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,动作优雅得如同擦拭唇釉,仿佛刚才那个撕咬生肉的不是他。他一步步走向主楼,皮鞋踩在血渍上,发出黏腻的声响。

“夫人还没睡?”他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,“深夜凉,怎么站在窗边?”

沈若蘅攥紧窗框,指节泛白:“我……被狗叫声吵醒了。”

顾砚辞停在窗下,仰起脸。沈若蘅看见他嘴角残留的血渍,胃里一阵翻涌。他抬手拂去肩头的雾气,袖管滑落,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齿痕,和浮尸后颈的针孔形状惊人相似,只是更大、更深。

“是我在喂狗。”他指了指犬舍,语气自然得可怕,“医生说我有罕见的血友病,需要定期补充动物血液维持。吓到夫人了?”

血友病?沈若蘅差点笑出声。哪有血友病需要生饮动物血?还要用獠牙般的尖牙?她看着他手腕上的齿痕,突然想起江未晞蹭他肩膀的画面——那些被雪松香掩盖的血腥味,那些带血的纱布,难道都是他“治疗”时留下的?

“先生的病……很严重吗?”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关切,指尖却在发抖。

顾砚辞沉默片刻,雾气在他周身缭绕,像给他披上了一层鬼气。“老毛病了。”他转过身,不再看她,“夫人早点休息,明天柳妈会炖些补血的燕窝。”

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,沈若蘅却久久无法移动。窗台上还残留着他擦拭嘴角时溅到的血滴,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,和她袖中骨头碎片上的黏液颜色几乎一致。

她猛地想起阿桂给的骨头——那被啃噬的断面,青黑色的黏液,还有“冻僵者”后颈的针孔。如果顾砚辞真的是吸血鬼,那些“冻僵者”是不是就是他的牺牲品?或者……是他制造的同类?

楼下传来犬舍铁门关闭的声音,三只狼狗依旧不敢吠叫,只有压抑的呜咽。沈若蘅瘫坐在地毯上,袖中的骨头碎片硌得掌心生疼。血友病的谎言太拙劣,反而坐实了他的异常。那些尖牙,那些血液,那些不老的容颜,都指向一个荒诞却唯一的解释。

书房里1895年的照片,码头的黑旗货船,地窖的抓挠声,江未晞变灰的瞳孔……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接。顾砚辞不是人,他是活了至少三十多年的怪物,而她的“灯塔血脉”,很可能就是他维持永生的关键。

“小姐?”柳月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“先生让我送些安神汤来。”

沈若蘅猛地抬头,看见门缝下渗出微光。她迅速将骨头碎片藏进枕头下,擦去脸上的泪痕。安神汤的味道飘进来,带着浓重的雪松香,和顾砚辞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。

“先生还在楼下?”她哑着嗓子问。

“先生去书房了。”柳月娘推开门,瓷碗里的汤冒着热气,“小姐脸色不好,快趁热喝了吧。”

沈若蘅接过汤碗,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,却觉得比顾砚辞的指尖还要冰冷。她看着柳月娘布满皱纹的脸,想起她腕间的月牙形旧疤,突然想问:那是不是被顾砚辞咬出来的?

“柳妈,”她放下汤碗,鼓起勇气,“先生的血友病…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老妇人的手抖了一下,汤洒出几滴在围裙上,很快被深色布料吸收。“先生留洋时落下的病根,”她低头擦着碗沿,“小姐别多问,喝了汤早些睡吧。”

又是这样的回避。沈若蘅看着碗里的安神汤,雪松香浓得化不开,像要把她的嗅觉也一并麻痹。她知道,顾砚辞用“血友病”掩饰的秘密,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。

窗外的雾更浓了,犬舍方向传来极轻微的“嘶啦”声,像是有人在抓挠木板。沈若蘅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,顾砚辞嘴角的血迹和尖利的犬齿在眼前不断闪现。

她想起阿桂说的“夜啼”,想起乱葬岗的空棺材,想起江未晞对血液的贪婪。顾砚辞不是在喂狗,他是在享用他的“夜宵”,而那些被“夜啼”带走的人,很可能就是他下一顿的食物。

而她,这个拥有“灯塔血脉”的女人,又算什么呢?是他豢养的血源,还是即将被他转化的同类?

夜越来越深,沈若蘅握紧了枕头下的骨头碎片,碎片上的青黑色黏液似乎透过布料,渗进了她的皮肤。她知道,从看见顾砚辞獠牙的这一刻起,她在顾宅的日子,再也不是寻找真相那么简单了。她必须在自己也变成“冻僵者”之前,弄清楚他的弱点,逃离这个被血液和阴影笼罩的牢笼。

只是,当她闭上眼睛,顾砚辞那双漆黑的、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瞳孔,就会浮现在黑暗中,像两口深井,要将她彻底吞噬。血色的夜宵,只是这场噩梦的开始,而她,己经没有退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