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KTV那炫目的灯光与嘈杂的声响交织的空间里，大家的情绪都被酒精和热闹的氛围推到了顶点。领导像是盯上了赵白，拉着她在角落热聊起来，赵白也不好推脱，只能陪着。我心里始终惦记着赵白喝了不少酒，怕她醉得太厉害，便默默凑到她身旁坐下，竖起耳朵听着他俩的对话。
我们科室这位领导，年纪轻轻就已经上升到大领导的位置，据说也是找了些关系的。后来听说他和赵白是校友，是正儿八经的师兄妹。我心里琢磨，赵白能顺利调回科室，原因大概有这么两个。一方面，我面试她的时候，毫不犹豫地给她写了优秀推荐；另一方面，领导念着同校情谊，也考虑到她在那偏远项目地苦熬了这么多年，于心不忍，给了她这个宝贵机会。
领导和赵白聊得正起劲儿，话题突然一转，领导笑着问她：“赵白，你长得这么漂亮，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呢？”这话就像是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赵白的话匣子。她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神，一下子清醒过来，脸上浮起一抹忧伤。
“我曾经深爱过我的初恋男友，我们是同班同学，校园时光里满是甜蜜回忆。毕业的时候，大家都憧憬着未来，他信誓旦旦地说会娶我。可毕业后，各奔东西，没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，距离就像一把无情的刀，慢慢割淡了我们的感情。”赵白微微仰头，像是在努力把即将涌出的眼泪憋回去，“后来，在项目上，我遇到了前男友，当时我一个人在项目部，太渴望陪伴了，就鬼使神差地选择了他。和初恋断得干干净净，在外人眼里，我成了个花心的人，可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孩，也满心期待着能有个安稳的家啊。”
领导听了，伸出左手晃了晃，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烁：“我和我老婆也是从校园走来的，毕业就许下承诺，这不，说到做到，戒指戴上就没摘下来过。赵白啊，好男人一定会有的，能给女人一个完整家的，那才是靠谱的。”
我在一旁听着，心里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。赵白言语间对家的渴望，就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横在我面前。我能给她工作上的支持，能陪她嘻嘻哈哈度过平常时光，可一个传统意义上完整的家，有孩子、有世俗祝福的家，我给不了。我就像一只吸血鬼一般，没办法站在阳光底下，给予不了她想要的那种幸福。既然如此，何必再往前凑，去搅乱她本该有的美好憧憬呢？这么想着，我不自觉地往角落里挪了挪，独自闷头喝起酒来。
偶尔，我能感觉到赵白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朝我这边扫过来，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。没一会儿，苏婷瞧见我独自窝在角落，她走过来，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：“裴凌，你怎么啦？脸色这么难看。”
我轻轻晃了晃脑袋：“没事，我本来就很少来KTV，太吵了，吵得我头疼，只想睡觉。”苏婷捏了捏我肩膀：“不会吧，裴凌，你怎么跟个老头似的，年纪轻轻就怕吵啦。”
我没好气地把她的手扯下来：“不然呢，我就是不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。”
苏婷顺着我的目光，看向赵白和领导的方向，好奇心作怪：“你猜他俩在聊啥呢？”
我假装随意地瞥一眼：“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”
苏婷瞪大了眼睛，满脸惊讶：“你没兴趣？平常你对赵白的事可是最上心的，要不我去帮你打探打探？”
我心里莫名一股火起，没好气道：“不用了！”见我心情不好，苏婷也不再吭声，乖乖在旁边坐下，时不时给我递杯酒。
过了一阵，赵白摆脱了领导，脚步轻快地走过来，挤到我和苏婷中间，像是毫无察觉屋里微妙的低气压，嘟囔着：“领导可真烦人，一直揪着我问以前的事，我都不想搭理他了。“你们俩在干嘛呢？”
舒婷无奈地耸耸肩：“我们能干嘛呀，你看裴凌，跟座山似的，一动不动，话也不说。”
赵白立马扭头看向我，声音温柔了几分：“你干嘛呢？”
我没抬眼，目光呆滞地盯着KTV屏幕，随口敷衍：“没事，发呆。”
赵白丝毫没察觉到我的不对劲，兴致勃勃地说：“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和领导聊了啥？”
苏婷立马来了精神：“想啊，快说说。”
赵白像是拧开了记忆的水龙头，滔滔不绝起来：“我和初恋男友刚认识的时候，在学校操场，那天阳光正好，他红着脸跟我表白，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。在一起后的日子，每天一起上课、吃饭、逛校园，那些小浪漫啊，数都数不清。”
她眼神亮晶晶的，沉浸在回忆里，描述着那些甜蜜细节，可说着说着，眼眶渐渐泛红，有泪花在打转，“后来，跟前男友在一起，只是因为当时在项目上太孤单了，我以为有人陪就好，可真正相处下来，才发现他和初恋比起来，简直天壤之别，我甚至开始讨厌他，我先提了分手。”
听着赵白的这些倾诉，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，原本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，彻底被扑灭。她对感情、对家的向往如此清晰，而我感觉是没有未来，没有方向，也没有出口。我不断在心里给自已加码，笃定要和她拉开距离，别让这不该有的情愫再肆意生长。
苏婷还在追问：“那既然忘不了初恋，为啥当初要分开啊？”
赵白吸了吸鼻子，苦笑着说：“当时太年轻，太天真，以为只要有人时刻陪着，感情就能维系。可后来才明白，心动不是随便能替代的。我抛弃了初恋，等反应过来，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我闷头又灌下一杯酒，酒水的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，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的烦躁与失落。
赵白偶尔还会转头看我，眼神里有疑惑，大概是奇怪我今晚为啥沉默寡言。我只能躲开她的目光，假装专注于屏幕上那些变换的MV画面。
“裴凌，你今晚状态不对啊，是不是真的哪儿不舒服？”苏婷终于忍不住发问。
我摆摆手：“没事，就是酒喝急了，有点上头。”
赵白也凑过来，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：“没发烧呀，你别硬撑着。”她指尖的温度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，我像是触电一般躲开，她愣了一下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。我别过头，低声说：“我真没事，接着玩吧。”
新一轮游戏开始，我心不在焉，骰子在手里随意一掷，全然没了心思去算计点数。输了就喝酒，一杯接一杯。包厢里的空气愈发闷热，混合着烟酒味，让人喘不过气。我感觉自已快到极限了，趁着大家不注意，起身跌跌撞撞往包厢外走去。
站在KTV走廊，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，我贪婪地深吸几口，试图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一点。靠着墙，我闭上眼，脑海里还是赵白诉说往事时的模样。这时，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，我不用回头也知道，大概率是赵白跟出来了。
“裴凌，你到底怎么了？失恋了？”她的声音里透着小心翼翼。我缓缓睁开眼，看着她，昏暗灯光下，她的脸庞满是担忧。我张了张嘴，那些狠心要疏远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，最后只是挤出一句：“没事，有点闷，出来透透气。”赵白不信，走近一步：“你别瞒我，我们可是一块上下班的搭子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，苏婷探出头来：“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？快进来，游戏要开始啦！”
赵白扭头应了一声，转头看向我：“走吧，进去玩会儿，别老一个人闷着。”
说着，她伸手拉我，我下意识地挣脱开她的手，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，我又有些后悔，默默跟着她回到包厢。重新坐回沙发，周围的喧嚣再次将我淹没。终于，熬到有人提议散场，我如获自由，大步走向门口。
“裴凌，我下单打车了。”赵白走到我身边说。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说，到了小区门口，我匆匆下车，低声说了句“再见”，都没敢看的赵白眼睛，快步走进楼道。
回到家，关上门，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。今晚的一切像电影般在脑海回放，我知道，她想要的是我一辈子给不了的，我心里渐渐的疼痛起来，未来该何去何从，我满心茫然，只有无尽的苦涩与孤寂将我紧紧包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