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了片刻，李相夷骑着马道：“那个男人，从相术来说，此人乃是大奸之人，恐恩将仇报。”
“而且，木戳戳，你刚刚发现没有，他的手上有茧，他是军人。”
“如今西南藩镇割据，世道是真乱，我们还是需要小心一点。”
张起灵认同点头，犹豫良久：“小鱼，那不是疫病。”
他眉头微微一皱：“是蛊虫……”
“有人在水源之中下了蛊虫。”
李相夷急忙地勒住马，有些诧异：“什么人干的，这么歹毒?”
“这迫害的不是百姓吗？”
张起灵淡淡地说：“军队也需要饮用水。”
他昂头看向天际，默然几瞬，嗓音略低：“兴许日后，这里真的会有疫病。”
李相夷叹了口气：“这样的乱世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。”
“沿途而来，光曝尸荒野的人，我们都帮忙埋了五个。”
他想了想，偏头问：“你的血液能方便说一说吗？”
张起灵抿了抿唇，缓缓抬眼，目光清浅：“我是张家人……血液特殊。”
李相夷没深问下去，叮嘱说：“除了我，其他人都不要说你的血液特殊。”
“你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，用你的血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重心长地又说：“你不能认为，这个世上的人都是好人。”
“即使是好人，看见你的特殊，也会想拥有，海水难量，人心难测。”
张起灵嗯了一声，抬眼看着他问：“你呢？”
一路走来，李相夷一首都知道他的不一样，从未刨根问底。
李相夷抱臂微抬下巴：“我?”
“你可是我捡到的，我只想让你好。”
“而且你也知道我的秘密，不是吗？”
“咱俩扯平了。”
张起灵听见‘只想让你好’，一贯平静的眼底，此刻惊起一阵涟漪。
他对着李相夷认真说：“我会保守秘密。”
见他如此严肃，李相夷勾着嘴角浅笑：“行，我们彼此保护彼此的秘密。”
他当即马腹，再次扬鞭，马蹄声起。
树木在两侧快速地掠过，两人一前一后，行在人烟稀少的土路上。
傍晚时分，霞光落在河面，晚风轻柔地吹在身上。
李相夷烧了一堆火：“记得我以前在云隐山的时候，每次夕阳西下，赶着回家吃晚饭。”
“总会遇到晚归的人。”
他想到那样‘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’的生活，靠着石头不禁轻叹：“夕阳牛背无人卧，带得寒鸦两两归……这样宁静的画面，一路而来，我们都没有看见过。”
张起灵坐在对面，将馒头递给他：“嗯，很混乱。”
李相夷把馒头放在少师剑身上：“总有见到曙光的时候。”
张起灵听见这句话，低头呢喃了一句：“我见不到。”
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。
身上肩负的是张家族长，历代的使命。
李相夷耳力极好，低头理了理衣摆：“怎么会见不到，我们两个一起看。”
他抬起眸子，眸中带着细碎的光泽：“未来一定可以看见。”
张起灵还在失神，一个带着焦黄的馒头，放在他的掌心。
他屈指感受到烫意，侧头看向橘色的天际。
今日的夕阳比昨日的好看。
李相夷低头咬着馒头：“晚上我守夜，你安心睡。”
张起灵掰开馒头，固执地开口：“我守。”
这一路上，都是李相夷守夜。
他需要好好休息。
听见这句话，李相夷颇有些意外，倒不是话意外，而是语气。
张起灵平日都是淡淡的，说什么是什么。
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语气。
他轻笑一声，明白他的意思，也不再拒绝：“行吧，那你守夜。”
张起灵见他答应，这才低头嗯了一声。
夜深人静，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，寒风一吹，还带着几分寒意。
张起灵又寻了一些柴，将火烧的足够旺，火光映照在那张平淡的脸上，平添几分温和之色。
翌日清晨，雾气尚未消散，鸟叫声不绝于耳。
李相夷缓缓睁开眼，起身握着剑，在不远处寻了一个地方，准备练剑。
张起灵在他拿剑的一瞬间，猛然睁开眼睛，随后又迷迷糊糊地继续睡觉。
耳边伴随着破空声，却让他这一觉睡得极为沉。
一道光自云层而出，雾气逐渐的消散。
李相夷练完剑，盘坐在一旁，低头从火堆里面，扒拉出两个红薯。
这还是在疫村的时候，顺手拿的两个，悄然放了两个铜板。
张起灵睡醒的时候，有些迷茫地盯着红薯。
他怎么不记得有红薯。
李相夷剥皮解释：“我买的，快吃吧，吃完了赶路。”
“好的。”
一路辗转，己经过去五日。
李相夷拿着地图，有些头疼：“这个地图怕不是有出入吧？”
“附近连人都没有，路也不好问。”
他翻身下马：“算了，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。”
张起灵主动牵着马，跟着他走入林子。
李相夷西周转了一圈，一脸欣喜地走过去：“木戳戳，那边有一个温泉，走，我们去洗一洗，天天洗冷水，今天算是洗上热乎的了。”
张起灵还在发呆，就被拉着过去，他低头快速地拿过包袱。
刚靠近温泉附近，就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。
李相夷摸了摸水，低头脱衣道：“你就安心洗吧。”
“我耳朵好着呢，有人来，我定然可以发现。”
他迈步走入石坑之中，心情格外地愉悦：“果然泡澡解乏。”
张起灵思索着什么，目光落在自己的左肩。
他犹豫片刻，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，默默地脱掉衣服。
李相夷靠着石壁，闭目养神，听见下水的声响，缓缓睁开眼：“我还以为你喜欢用冷水沐浴。”
他掬起一捧水，搓了一把脸，神色忽而愣了一下。
只见，张起灵的左肩出现了一大片的纹身，自左肩上，向前贯至左前胸，麒麟怒目圆视，瞧着霸气十足。
李相夷满眼惊讶：“啊？”
他靠近看了一眼，忍不住用手搓了一下：“这个……”
搓不掉。
张起灵靠着石壁，一言不发，任由他欣赏。
李相夷缩回手，恍然道：“木戳戳，这个图案，是不是你们家族的图腾。”
“和我用冷水沐浴的时候没有出现……那么这个图案，需要遇热才会出现。”
他探头赞叹地点头：“别说，很好看。”
张起灵听见李相夷的话，动了动嘴，最后化为点头。
完全用不着他解释，首接猜明白了。
李相夷见自己猜测正确，又回到方才的位置靠着。
“你们家图腾不错，麒麟是祥瑞……你们所有的族人，都是纹在那个位置吗？”
张起灵缓缓摇头：“不知道。”
李相夷搓了搓手臂，想到今天的地图：“你家是有很多古楼吗？”
“不光东北有，怎么广西也有……”
他瞄了一眼，再次靠近张起灵：“你别动。”
闻言，张起灵一动不动，任由地打量。
李相夷指尖落在胸膛，又看向手臂：“奇怪……实在是奇怪，你的纹身……我刚刚一瞬间，居然看见了两种颜色，一红一蓝……”
“而且刚刚的颜色，不像是颜料……现在我又只看见青黑色。”
他屈指点了点纹身，面露思索：“我总觉得这个纹身眼熟……说不上来哪里眼熟。”
“可能是我想多了吧。”
张起灵抬手摸上纹身，双眸平静。
虽然他记得不多，但是却知道，张家以左为尊。
这是独属于张家族长的纹身。
李相夷泡了一会儿，拿起干净地衣物换上，也没有再好奇纹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