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柘说的这些话,沈岚早己经想过千万遍。前朝临朝听政的皇太后,十七就守了寡尽心尽心地为儿子铺路,结果那个不孝子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幽禁了自己的母亲。
后来他又躺在母亲留下的基业上混迹,竟然也留下了一个仁帝的美名,至于太后史书上也只有寥寥几笔而己。
沈岚从来没有想过让儿子继承皇位,她怕最后她在史书上也只留下一个某帝之母的称谓,如果生的女儿是个不清醒的也不怕,大周的女郎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个有野心的。
沈岚轻松道,“我从来没想过让别人认可我,因为我做这事儿,不是为了讨天下人的欢心,只是因为我想要。”
“我这人脸皮厚,旁人骂我,我就当作听个响。至于大周的女郎怎么看我,我也在乎,我从来不觉得我做这件事是为了她们,我只是为了我自己,只是我恰好和她们一样是个女郎罢了。”
“或许有的女郎觉得每日操持家务、侍候丈夫是件极不错的事情,我凭什么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们背弃自己的丈夫、背弃她们早己过惯觉得高枕无忧的生活。”
“我从来没想过改变她们,我只是想要她们知道她们的生活还有另一种可能。我只是希望我们的路能更宽广些,就像那些男人一样可以选择封侯拜相,也可以做一个只知寻乐的纨绔子。”
贺柘指着沈岚笑道,“我原来还想宽慰你,没想到你倒是好好给我上了一堂课。”
沈岚促狭地说,“您这下可以放心了吧,我不是风一吹就散的蒲公英,我是一颗响当当的铜豌豆。”
“只要您跟着我,您的从龙之功也少不了,而且我可和那些薄情寡义的人不一样,我绝对不做卸磨杀驴的腌渍事儿”
看到那封信的时候,贺柘就觉得这一定是个极其聪慧的人,等真正和沈岚面对面交谈,他才真正觉得沈岚或许真的能成为这千古第一人。
沈岚身上颇有几分无赖的样子,太要脸面可干不了谋朝篡位的活儿。
看着沈岚一脸得意地从书房出来,宋询就知道贺柘己经上了他们这条贼船了,顿时得意起来,扬起蒲扇大的手拍向贺柘,笑道,“我这个小徒弟怎么样,之前让你来你还推三阻西,这下还不是得安安分分的留在京城了。之前给你留的屋子还在,收拾收拾今天就能住进去了。”
沈岚看见贺柘踉跄了一下,顿时知晓了为什么那些朝臣看见自家老师就走,自家老师不仅嘴巴毒拳脚也不差。
原来老师往日里对自己己经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,沈岚心里不由得升起感激之心。
贺柘来了之后,沈岚就顿时清闲了许多,书院的事情都交给了他,再合适不过了。沈岚难得睡了好几天懒觉。
贺柘在山河第一书院当院长这事儿,一瞬间席卷了京城。李三是个杀猪匠,从他祖爷爷那辈家里就开始杀猪,怎么着也能算个百年杀猪世家。
积累这么些年,他们家的猪肉根本轮不到去集市上售卖,一大清早京中酒楼的人,就己经在门外候着了。
他今年才二十来岁,从他爹那里接过来才几年时间,他这人话多,甭管称多少肉,都要和你唠好一阵儿才罢休。
起初他爹站在一旁监工,对他这种磨洋工的做法很是不快,时不时飞过来一个冷眼,最后瞧着他手底下也没耽误功夫,也就没在管了。
“我记得你家儿子今年都五六岁了,是吧?到了开蒙的年纪了。”同福楼采买宋春来,也是一个话多的人。
“咱们穷人家的孩子,开什么蒙,能认识两个字就够不容易了,我是个杀猪匠,他以后也做个杀猪匠就挺好,我家里往上数八辈子,就没出过一个读书人。”
说起自己儿子,李三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,“我对他也没什么指望,踏踏实实地做人就行了,别给我做那些孬事,当个杀猪匠总归是饿不死,状元郎什么的,咱做梦都不敢这么想。”
说话间,一大块骨头就被他破开。
宋春来连连点头了,是这个道理,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,能晓得写自己名字就己经很了不得了。
不过他今日说这些话,可不是为了劝李三把孩子送去读书,而是为了给对方分享一件稀罕事。
“你知道公主开了一家书院,叫山河第一书院,那匾额可是陛下亲自给写的呢,我昨天路过刚好瞧见了,那叫一个气派。”
李三有些不解,“公主开了家书院,女子也能开书院吗?”
“公主能是普通的女子吗?陛下是天子,那公主可就是老天爷的亲孙女,那能和咱们普通人一样吗,听说几十年前,那位连中三元的状元贺柘,就是这所书院的院首。”
“听说公主是为了做善事,这次招收都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孩子,一年只要三两银子。”宋春来伸手比出一个手势。
“一年就要三两银子。”李三惊呼道。
他们家附近有位秀才,半年的束脩就要五两银子。
“这书院在什么地方啊,我也想领着我儿子去试试。”李三有些心动,原先请先生太贵了,他就想着自己在家中,教他认识两个字就成了。
但现下,一年才三两银子,还是状元来授课,这可真算得上是个大便宜,秉持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原则,李三决定带着儿子去试试,说不定他们李家以后也能出个秀才公。
晚上李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家中众人,获得全票赞同,他爹甚至自己一个人还焖了壶小酒,自言自语道,他们李家要兴旺了。
打他记事起,阿爷就拿着屠刀在猪身上比划着,阿爷手快,一刀下去,猪没嚎叫几声,就没了气息。
飞溅出来的血溅在院里地上、墙上,很是瘆人,不及板凳高的李三拿着甜饼,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,霎时哭嚎起来,猪血溅得他脸上、身上,全都是。
雪白松软的甜饼,也成了血红色,鼻尖涌上来的腥味,让刚进他胃里的甜饼又翻涌了上来。
阿奶听见他的哭嚎声,拿着锅铲就从矮矮的灶房跑了出来,一脸心疼的将他搂紧怀里,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阿爷,“你杀猪,也不知道避一下孩子,他年龄小,哪能见得了这些。”